萧聪也算是个妙人,当然知道星流云此时在笑什么,于是不请自答道:
“烟消云散?呵呵,言之过早了,在找到老大之前,我曾去过星家的秘密据点,探子网络大部分还保留着,当时给了他们不少活动经费,让他们先韬光养晦,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咱狗头少帅运筹多年的刺探机构,应该还在运转着。”
欧阳寻大吃一惊,
“行啊星流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嗳,跟我说说,你笼络人心的那一套到底是怎么练的,我也学习学习。”
星流云给了欧阳寻一个蔑然至极的眼神,转眼间换上一副感激之色,对萧聪道:
“小聪,谢谢,日后我们若是能顺利出去,犬舍定然听你调遣。”
萧聪笑着摆摆手,
“老大,咱们之间,不提谢字,君子不夺人之美,有我在,你永远都是犬舍的少帅。”
欧阳寻酸溜溜吸了口凉气,呻吟一声,
“嘶——哎哟,牙疼。”
星流云看着声情并茂的欧阳寻,嗤然哂笑,
“就你这副德行,小爷驭人的学问,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嘁,本少爷还不稀罕呢。”
……
烤肉熟了,众人各拿各的,鸿翔正吃着,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哥哥,下一次是不是可以整点高端食材食补一下了,不然都对不起那些知神玉。”
“可以啊,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鸿翔刚低下的头又猛地抬起来,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你可拉倒吧,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撑死打来一头合翼境的小角色,不说你们看不看得上,关键是不够吃啊。”
萧聪轻笑,
“妄杀修灵有伤天和,你问问他们谁愿意去干这事儿。”
鸿翔嗤之以鼻,
“这时候怕有伤天和了,就跟你们这些人的手多干净似的,尹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遭遇飞来横祸的尹诺苦笑,
“为什么是我。”
鸿翔漫不经心地丢了句,
“你杀孽多,不差这一点。”
尹诺:“……”
萧聪笑道:
“算了,尹诺不用出手,不过得跟着,鸿翔、老大还有幽女姐姐你们去,我帮你们找到合适的对手,你们就当是历练一下,顺便带点东西回来吃。”
星流云和幽女相继点头,
“好。”
鸿翔不服,
“欧阳寻也是天境中期,为什么不让他一块跟着?”
欧阳寻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
“好啊,我去打猎,鸿翔小哥替我把石壁上的壁画搞明白,怎么样?”
鸿翔缩缩脖子,
“算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萧聪和欧阳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手里的烤肉,接着便迫不及待往石壁那边去了,两个时辰后,萧聪停笔,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将石壁上的人体图案临摹到纸上,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一来是因为这些痕迹本来就模糊不清,二来石壁不是多么平整,他得分清哪些该画哪些不该画。
转身看见欧阳寻还痴痴站在石壁前,对着某一副壁画冥思苦想,萧聪有些无奈,走到欧阳寻身边抬手准备拍一下后者,可那手终究是没落下去,他知道欧阳寻现在应该已经沉浸到一种深沉的意境里,此时被吵醒,肯定会在心里骂娘。
于是,他放下手,就这样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了。
萧聪走过山洞甬道,来到外面的平台上。
风停后的山谷显得异常安静。
亥时末刻冰凉的月光洒在脸上,带来一些莫名其妙又不可名状的心里感受,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本以为在这样的秋夜里能看到呼出来的热气,却没能遂愿,他仰起头来,星光映进他干净的眸子,他不由自主地将两臂抱在肩头,像之前的星流云那样斜倚在石壁上。
不一会儿,鸿翔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唤道:
“哥哥?”
萧聪惊醒,扭过头来,微微一笑,
“干嘛?”
鸿翔煞有介事地往山洞里面指了指,
“那欧阳寻怎么还在钻研那些东西啊,他是不是魔怔了。”
萧聪笑得玩味儿,扭回头去,
“欧阳寻的内涵,浅薄如你,肯定是看不懂啊,他是从龟府出来的少节主,从小博览群经,学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由于这样的成长经历,便不免沾了些龟府老乌龟的作风,人呐,总有吝啬的一面,欧阳寻吝啬的地方,就是对学问的积累上,你仔细体会一下当年身为乞丐的你怎样看待钱财,就能明白现在的欧阳寻为何如此对待那些壁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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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翔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
隔了半晌。
“哥哥,你真的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吗?”
隐约中听见萧聪发出一声轻笑,他还是那样站着,
“怎么,不行吗?”
鸿翔摇摇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实在是有点太遥远了,有点……像做梦。”
萧聪终于转过身来,后背贴着石壁,歪了歪脑袋,脸上是一幅费解之色,
“像做梦?好梦还是恶梦?”
鸿翔搔搔脑袋,憨态可掬,
“我都说了是感觉,哪还分什么好梦恶梦,哥哥,你可真逗。”
萧聪呼出一口浊气,额前刘海轻轻飘起,
“我觉得欧阳寻今晚的话说的很对,要想在这乱世中立下脚跟,眼光就必须长远一些,这一点,欧阳寻就比我强得多。”
说着,自嘲一笑,
“说实话,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忽然明白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的确是一直都在为萧家的再度崛起而奔走和做准备,但却没有仔细思考过其中的细节,原来在我的意识里,假如萧家能再度崛起,那他还是以前的萧家,我所联盟的各个势力,不过是嫁衣罢了,但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肯定都不会这么打算,我所建立的萧家新势力,应该有质的升华,他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以单纯的家族根系为主力,而是要成为一个数十族甚至是上百族休戚相关的命运共同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容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定义,只有足够肥沃的土壤,才能生出茂盛的植被,我们现在就应该以实际行动让这片土壤变得更加肥沃,让以后不管是土生土长的,还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都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并离不开我们,这,就是欧阳寻尽最大努力钻研壁画内容的意义。”
鸿翔若有所悟,点头道:
“也就是说,以前是别人给我们做嫁衣,现在我们正在着手为后来者作嫁衣……”
“但最终受益的,是我们大家。”萧聪稍显激动道。
鸿翔扁扁嘴,踌躇一番最后还是说道:
“可那实在是太难了,俗话说众口难调,哥哥若是一下子建立起这么大一个势力,且不说来自于其他老牌力量的压迫,单就说内部参差不齐的人心,稍有不慎就要土崩瓦解了,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从无到有从少到多,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应该是这么解释吧。”
萧聪嘴角泛出欣慰的笑容,忍不住抽出手抚摸鸿翔的头顶,
“没想到你想得比我还细,说的还这么有道理,没错,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万事发展都存在着这么一个规律,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做的,放心吧,就算我有心拔苗助长,冥冥中还是有一种力量在束缚着我们的成长,我始终都相信,跌倒不可怕,畏葸不前才最可怕,等万事具备再去做,就晚了。”
鸿翔咂咂嘴,
“可是……就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走得快不如走得稳,现实已经容不得我们再肆意妄为了,冒着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的风险去历练,而且还是仅存的萧家人,这……反正我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先找个势力依附下来,保证自身安全,再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来的划算。”
萧聪莞尔轻笑,
“你不用担心我,想想我们一路走来,濒阳荒漠、凛原、古周平原还有现在的大荒,哪一个不比外面危险,不一样都挺过来了吗,相信自己,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后的博弈者。”
“哥哥,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鸿翔定定地看着萧聪,那眼神,是萧聪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沉,可他还是报以轻松,
“怎么,不相信我?”
鸿翔低头间长叹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说,
“只要哥哥愿意,无论哥哥做什么样的决定,鸿翔都誓死相随。”
萧聪脸上漾出唯美涟漪,随手拨了一下鸿翔的脑袋,
“哪有这么严重,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哦哦,好吧。”
鸿翔转身,往前拖沓几步,又转过头来,
“哥哥,你呢?”
“我再自己呆一会儿,有些问题还需要好好想想。”
“那你也别待到太晚了。”
“行了,赶紧回去吧。”
鸿翔扁扁嘴,继续沿甬道山洞里拖沓而去。
萧聪的目光再次投向漫天星辰,嘴角噙着略显稚气的笑,似是在探寻着什么,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抛开一切繁冗琐事,去倾听内心的声音,强者需要独孤,但却不一定能正大光明地独处,因为往往在这个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内心的脆弱,以及一些不属于强者的状态来——就像现在这样。
虽然说他并不忌惮身边的人看见他独处时的样子,但他还是担心他们会因此胡思乱想,他知道自己是这个队伍的灵魂,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和重要性,所以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将他们最想看到的状态展现给他们,可或许没有人能体会,这样的生活有多累。
今晚难得有机会,他当然得在外面多享受一会儿,让那皎洁的月光照进心里,携带着往事,静静的流向内心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