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约莫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当萧聪幽幽醒来时,月亮已经升到最高处,星海璀璨,整个庵院静谧而怡然。
王者那繁星满月,萧聪莫名感到一阵愉悦,并将双臂枕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静静凝望着深邃无垠的夜空,他静静地将身体放松,放松,再放松,直到感觉身处在一方寻常宅院,直到嗅到莲花漫溢而出的淡雅幽香,他甜甜地笑了,像个孩子。
又过了一会儿,萧聪欣然起身,转首回望,却见一清瘦身影于走廊尽头的立柱前静默不动,看样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他愣了片刻,而后冲那道姑咧嘴一笑,抬腿便向下一片荷叶行去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萧聪自问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天地,而这野欲庵之所以能将幻境编制得如此真实,不过是因为参透了他生命中的某些因果罢。
可善恶终有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的因果不可谓不小,甚至有些连这里的主宰之灵都有些忌惮,所以才在之前编制的幻境里避重就轻。
萧聪知道他的可乘之机正是由此而来,而对于这种种的凌然无惧却并不都是基于此,他更大的倚仗在于,他萧聪自出生以来还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自然也没有什么梦靥,就算这野欲庵是在假借天道罅隙,却也不能逾矩行事,将不详强加于他。
这荷叶排列的规律已经不甚明了,十三片荷叶,六欲均匀穿插在七情之间,依照次序,脚下这片荷叶之上的考验应该是“味”!
这一关自然又被萧聪轻松通过了,因为他的欲根本不在这儿,想用世间绝味困住从天道轩走出来的萧家四子萧聪,真当当年天道翁他老人家眼瞎了么!
可接着在下一片用以考验“恨”的荷叶上却又出了岔子,这一次的幻境没能持续一瞬,与一刹那的恍惚间,萧聪便被莫名巧妙地送到了莲池的另一边。
这一次连萧聪自己也傻眼了,怒是情绪,但恨却是一种执念,对于怒,他自认为自己少有沾染,但恨对他来说却是个避无可避的东西。
有些事没有上升到恨的高度,他对其不屑一顾,自然也就没有怒的必要,但当事情上升到恨的高度时,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因为他的心性真的还没有修炼到将自己完全置身于因果之外的境界,虽然有时他也会对此自欺欺人甚至是麻痹自己,当真到架子跟前时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存在的,他是绕不过去的。
本来以为这一关生死难料,毕竟他所恨的存在可不是一般修为可以抗衡,但哪儿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皎洁月光下,道姑不紧不慢地走到莲池边,施施然踏着荷叶走到萧聪近前,萧聪愣了片刻,而后躬身作揖一拜,
“仙姑。”
道姑脸上依旧无喜无悲,较之前相比,木刻般的脸上隐约多了几分诧异倒是真的,她一瞬不瞬地看了萧聪半晌,缓缓启齿道:
“萧家四子萧聪,魔尊出世这件事我知道,但没想到这么快便扯上了她的因果,看来这是天意了。”
萧聪闻言不语,道姑的话听起来甚是好懂,他身为萧家人,自然与魔尊有着与身具来的因果牵连,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痛恨魔尊的,之前莲池要根据他的因果演化他关于“恨”的幻境,这就不免与之触碰,或许魔尊的因果野欲庵也惹不起,所以才将他直接从莲池里送了出来。
萧聪在心里长松了一口气,不禁自嘲道:
“呵,这也行!”
但听那道姑继续讲道:
“莲池内考验的奥义公子并未领会得到,看来是要枉虚此行了。“
萧聪心里不禁有些着急,直眉轻挑,诧异道:
“哦?可是我已经从莲池那边过来了,仙姑的话,难道不作数了么?”
道姑闻言也不恼,更不辩,只是平静回答道:
“之前答应公子的事,贫尼自当履行,只是觉得公子天纵奇材,错过这次机会实在是太过可惜,况且野欲庵也有野欲庵的规矩,贫尼还是希望公子在放下那件事情之后能再回来一趟,一来了结因果,二来将莲池的奥义参透。”
说着,竟再次冲萧聪拜了一拜。
萧聪失笑道:
“此话怎讲,仙姑可否明示?”
道姑将脸转向一方,并开始捻起右手里的念珠,如隔着千里之外般的距离道:
“天机不可泄漏,但公子是贫尼见过的唯一一个有望得此奥义的人,虽然公子的秘密贫尼不可参透,但贫尼相信,野欲庵与公子有缘,所以还望公子能够放下与魔尊的恩怨后回来一趟。”
萧聪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回答道:
“如若真的有缘,萧聪自会回来一趟,关于姜采君的事,仙姑现在可否告知晚辈?”
仙姑停下捻动念珠的手指,转回脸来,
“他就在那间房里。”
说着,抬手遥遥一指,不远处便有一盏灯亮了起来,它静静地挂在房门前的横杆上,连发出来的光都是一动不动。
“谢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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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聪躬身作揖一拜,却并未急着离开。
道姑平静道:
“公子还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我能回答的,自然会回答你,我不能回答的,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话听上去倒甚是恭敬客气,但与脸上的表情却极是不搭,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萧聪站在其身旁,感觉浑身都快被泚透了。
“晚辈就是想知道,当年统领一个纪元的五毒之首戒蟾是自野欲庵出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