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庭草自生心意足

“慎微也是东丹文魁,不如与子行相和之,岂不更妙!”

紫舒輈也不等他说话,自顾自的端起茶盏,朗声咏之,那边自有乐人开始记录,这便是开宴时便要舞唱的第一首词了,

“绮席才终。欢意犹浓。酒阑时、高兴无穷。共夸君赐,初拆臣封。看分香饼,黄金缕,密云龙。斗赢一水,功敌千钟。觉凉生、两腋清风。暂留红袖,少却纱笼。放笙歌散,庭馆静,略从容。”

“好一首《行香子》,若是今日这场盛宴不能如子行所咏之美,岂不辜负了子行的才思!”

承守真一席话,便把这宴会的基调定了下来。

而这紫舒輈无愧是新一代的文坛才士,不仅应景,还将大肇君臣相得,共治太平的意思点了出来,便是外藩心中不爽,场面上也不得不与大肇臣子们一起为之赞和。

既然紫舒子行已经点将了横德允,这位也是从容不迫的端起茶盏来,也不改曲调,还是《行香子》,抑扬顿挫,也是一篇好文章,

“踪迹琼圜,谈笑神仙。怀樽醉友已高眠。波澜舌底,风月吟边。似辩中惠,书中素,醉中贤。忘情世虑,亭斜晴缠,两芒鞋几度朝天。归来此日,重话他年。共夜窗灯,春苑树,晚湖船。”

小主,

“好个忘情世虑,亭斜晴缠!”

叫赞的不只是东丹人,乃是获得了一致的赞许,而这些都是发自真诚,毕竟所谓盛宴哪里在意的是盘中餐、杯中酒、盏中茶,只有才华与智慧的碰撞才是真正的盛举。

紫舒子行举杯与横德允致意,可惜如此才俊之士竟然流落腥膻之中,实在是明珠暗投了,只是这番话他如何能当面提起来,可是他不提,有人却等着借题发挥。

只见横玮竟然也站了起来,举起茶盏向横德允致意,倒是让许多人颇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横玮出身昌国横氏的彰德小横氏,而横德允乃是出身麻山横氏,二人若是往祖辈上寻上去,这昌国横氏乃是有真定大横氏、彰德小横氏两支,再往上则昌国横氏、麻山横氏也是两支,都是出自山北昌国城。

而横玮与横德允若是论起来则是族兄弟,但是二人身份地位却高下立判,毕竟横玮也算的上两朝元老,封疆大吏,若是横德允的兄长,如今南院枢密使、上京留守更兼任为总管宿卫,开府仪同三司的横德让在此,倒是二人能够分庭抗礼。

因此横玮如此平礼相待,许多聪明人便知道横玮的用意了,

“慎微无愧是昌国横氏麒麟子,先叔祖延公、先叔父昌公在天之灵,必以慎微诸昆仲为荣,只是可惜延公一脉流落番邦,到让你我血亲难得亲近,今时今日愚兄也只能将万千思念汇在这清茗之中,水色虽单薄,但是赤血却凝重,所谓血浓于水,只盼我横氏一族终有重逢日,共致太平时!”

横幼璋一如往昔的将所思所想直白的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看似愚直其实真个是大智若愚,就是这么明明白白的把意思放在这里,反而让许多人难以招架,比如此时的横德允,他便要仔细掂量才好说话,若是将横玮拒之千里,则世人皆会以六亲不认来看待麻山横氏,析交离亲之人又何谈忠义?只怕更给了许多东丹贵族攻讦横氏的借口,可若是把这番所谓的好意领过来,又会让东丹贵族们以横氏只重私情、不顾君恩、勾结外臣、图谋不轨而弹劾诽谤之。

一个不慎都是让麻山横氏在政敌面前自曝其短。

这时候就看出来绮里远山,这位绮里太后侄儿的妙处来,如今麻山横氏代表的六郡南人乃是太后最为有力的支持者,而横德让与太后的私情更是东丹妇孺皆知之事,对于自己名义上的姨夫的亲弟弟,更是自家最为同心同德的政治盟友,岂能坐视其在水深火热之间不知所措?

“幼璋公所言甚是,其实何止横氏一族,便是肇丹同出华夏炎黄始祖,无论在华在夏亦或在番在狄,千秋万代咱们不也依旧是兄弟手足么?无论一姓一族之小家,亦或一君一国之大家,不过是小家有分家开花散叶之势,大家有兴邦立国之志罢了,至于兄弟手足李应守望相助,正如肇丹两国不也如此么?”

绮里远山一席话又将片刻的融洽氛围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太师此言大善,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我秉承前人种下的善果,更应当致力于两国守望相助,兄弟之间尚不能生的一般齐整,两国之间更是难免有些参差,无论挹兹注彼还是挹彼注兹,理应囿于有所为有所不为之中,若是强人所难,终归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即便是一朝一夕的瘠人肥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恐怕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横玮一席话,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清清楚楚,绮里远山则说道,

“听君一席话,胜似阅春秋,至圣先师曾讲过三代人御马的故事,颜无父之御也,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爱之,马亲其正,而爱其事;至于颜沦少衰矣,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敬之,马亲其正,而敬其事;至于颜夷而衰矣,马知后有舆而重之,知上有人而畏之,马亲其正,而畏其事。”

风鸣听这绮里远山一番感慨倒是有些看轻此人,说这个典故不是在指责君王不施德行吗?作为臣子不能持正义谏阻君王,却在外邦诋毁之,实在有失臣格。

可再看承公等人一脸凝重倒是让他不明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