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其实若非留心观察,其实也看不出那么多破绽,可是在彰小乙眼里却是一览无余,而这些消息也都反馈给了县学那里。
酉正时分,一行人来至县学门前。引导的是县衙差役,其后元知县陪着的乃是丹水南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明检法,之后便是一应提刑司官吏,三驾厢车皆由提刑司干吏操持着,在后面跟着一都正兵及一队巡丁,不同于承公身边伺候的,这两路人马皆是满员,除了都头和巡检披了熟牛皮缀成的轻甲,其余人等只是穿着战袄,大半皆持长枪,负软弓,武吏们挎着手刀约束士卒队列。
此检法官姓明,乃是前任应天府知府幕职出身。按道理只有经大理寺试断案、刑名约七件以上十件以下,及格者方得除授检法官。但是,明法官员缺额较多,更何况此人也是经历两任推官、大理寺评事,磨勘后能授一路检法官,也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从昨日之事发生以来,此人才露了脸,而今日却积极起来却是有些耐人寻味。
果然,元知县还在县衙招待这位检法官时,那些生面孔已经陆续离开县衙附近,开始出现在在文武街头。县学附近毕竟开阔,于是几人便远远的分散开来,但是焦点片刻不离儒学门。
小主,
没有只言片语行至承公驾前,也无使人先行谒见,此人前来绝非善意。虽说提点刑狱司检法官是当管的官员,不过一个七品官如何敢这般托大?承公此次权知开封府不过是将来入两府的准备,只说这应天府地界前有东丹使团之变,后有承公遇刺大案,阖府上下乃至丹水南路在任官员大多皆淡定超然的匪夷所思。
承公已经在此驻留一日,竟只等来了这么个人物。
莫说宗淑,其余人等也皆是一脸的凝重。
眼见着元知县引着几人已经穿过门户,往中庭而来,诸幕客等没有官职在身的皆在庭内迎候,领班的自然是公良参军。
庭院里只有公良参军、元知县、明检法三人是服绿的朝廷命官,彼此见礼后,也免了其余人等的介绍,由三人领着,服青的随后,身着襕衫的文士于左,红袄素甲的武吏在右,蜂拥向明伦堂正堂而去。
正堂内兆薄、舟云、典义、观天分列左右,虽然休养了一日,两人仍有些虚弱,有着武人坚实的底子,也幸亏只是失血多了些的外伤,此时站在这里英气仍是有的。而正堂正中,正襟危坐的承公一副正肃刚正的面貌在高宇明堂映衬下更是如天神般气韵扑面而来。
只见承公,眉宇动静不怒自威,须髯起伏凛然可畏,头顶漆沙展翅幞头分展一尺二分担当天下正义,身披紫绫从省服曲领大袖内藏满腹乾坤,腰间白玉翔雁流云带环系四海民生,足踏乌皮缎面六缝靴六合朝野纲纪。饶是宗三郎已经在身边侍候多时,也不免为这堂堂正正的官风而目眩。
更遑论其余,尤其是青袍水衫和红袄素甲的文武皆不免惶惶然而战栗。
那检法官也好不到哪去,本来还凑着笑脸,此时已然僵硬在了脸上,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只有小心谨慎的行参奉礼。
承公待此人领班唱名参见后,才开口徐徐说话。
“检法官此行何以如此缓慢,某在此久候了。”
那检法官不甚长大的身材闻言更加佝偻了,面色难堪道。
“下官不敢当天府尹盛意,所以迟来乃是有些繁杂事务迁延,若是唐突至此,恐怕不能照顾周全。”
此人虽然为承公气势逼迫,但是言语上颇有心思。
宗淑乃是宗氏嫡子,这些朝廷官面文章不能说耳濡目染也是颇得父辈亲传。这检法官称呼承公为天府尹,而不提官职及官阶,就是暗指承公乃是启封城的知府,于政务上管不到丹水南路这番天地。其余的话夹枪带棍的意思是他若没有准备周全是万万不会站在这里,言下之意,莫看他此时难堪模样,实则已经是控制了大局。
公良参军与元知县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已经是很难看了。
“检法定百忙之中,还能余暇至此,可是有言以告某?”
“下官。。。”
“汝非某属官,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那检法官好不容易攒足底气的一番话,只能先憋着,可等到坐下才发现堂上格局泾渭分明。这大堂颇有些不伦不类,正堂案乃是书案,作为分左右列两旁皆是学生的木凳,一行人坐下倒似学生们进学一般。检法官以客而就座于左首,自他而下皆是他所带来的一应人等,而此地知县陪着公良参军,与属官、文员、武吏皆坐于右首。自己这边够资格坐在堂上的不过寥寥七八个人,对面则二三十人将座位挤得满满当当,这分明是已经旗帜鲜明的对上阵了。
“承公,”不待检法官开口,元知县先起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