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郎君,”
这老倌儿哪里是会骑乘之人,颠了百十来步就受不住了。
“咱。。。咱们,还跟。。。跟吗?”
柳瑒看向三郎,三郎摇了摇头,这个时辰,如此远都能看得烟尘滚滚,这么追上去,一路坦途根本掩藏不了行迹,此人若真是在任官员,更是自找麻烦。
“跟谁?咱们几个不就是出城看景吗?”
柳瑒明白了三郎的意思,一把拉住了蒿老实的骡子。
“沿着这条路走,左右是哪?”
只要不去追就成,能动嘴的事儿就千万别动步子。蒿老实一把老骨头经不住折腾,莫看不过是知天命的岁数,只是干牙人的,早就是冷酒合着热汗把身子熬坏了。
“沿着这边南去,大概是往西边蓼谷县去,若是去东边不必从鼎明门走,沿着南门大街,出朱雀门才是坦途。”
“外城南面就不能找个地方住吗?”
鼎明门至朱雀门这段外城墙南面,他们几个都没走过,因此才有此一问。
“郎君,你们有所不知,这南面但凡是个清白人,都不会去住的。”
“这话怎么说?”
这老倌儿用手遥遥指向南面那一片层峦叠嶂,说道,
“郎君,那里便是尨山,东京那边称北尨山,确是在咱们丹阳城南面,这里几千年来便是宇朝帝陵和无数王公大臣、世家大族陪葬的坟茔,从山里一路往北皆是如此。”
他又用手指向城墙,
“沿着这城墙直到朱雀门,隔出来的便是先前提到的,宇朝紫微城达官显贵居住的南内城,”
说到这里用手虚划了一个大圈,
“这些地方自从隔开城外,便一直是片废墟,尤其是南面靠近原来城墙夹角的,乃是宇朝内乱时,乱军屠杀内城的万人坑,因此这里就彻底荒废了,加上往南就是尨山,于是就成了好大的坟圈子。”
老倌儿用手自上而下划过。
“如今从尨山深处直到这里,上面是帝王将相,中间是王公贵族,山下是名门望族,然后是咱老百姓的葬地,越往北身份越贱。挨着城墙这一片就是乱坟岗子,埋葬的大多是路倒饿殍,那些无主的,遭了瘟疫的还有官府杀了头的,都埋在这里。便是有几个活人也能去的地方,也是官府建的漏泽园和道观办的义庄,还有道观赞助的化人场,除了几十个作阴事的,在没人敢在这里过夜的。”
三人听了点点头,细想也确实如此,这些人应是去蓼谷县了,这么跟过去有些唐突了,智家二嫂嫂不就是蓼谷县人士吗?且先打听清楚了,总不能碰上任何不合情理的,都一股脑跟上去,万一耽误正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几个人便骑着骡子回程,看着时辰,三个人便让蒿老实先回去,这两日随传随到,跟前伺候,柳瑒又打了赏,这老儿迈开步子,这股轻盈劲儿可比骑骡子还爽快,毕竟陪了三个儿郎大半天,光是赏钱就是一个月的正常挑费。
“二郎,似你这般花钱,咱们的盘缠能撑多久?”
三郎是个仔细人,同是世家子,三郎日常用度只怕还不如大户人家的豪奴。
“咱这可不是乱花钱,似这等市井人物,狡猾的紧,若只是拿智二哥的名头也只是吓住他乖乖听你调度,但若想他把肚子里的私密玩意儿掏出来,非真金白银不可。”
柳瑒对这等跑江湖的,还是能把住脉的。
“再说,咱们吃穿用度如今都是智家哥哥管着,咱们自己带着的,还有仝三叔给装着的,虽然金银用了小半,但是美玉华璋,真珠奇香都收着呢,这些才是大头,索性半卖半送给智家大哥,也足够开支。”
“我看你不如去做个豪商,哪里有读书人的做派!”
三娘看他一副市侩嘴脸,由不得开口取笑他。
“你以为我没想过?只是我可不想第一笔买卖就是买副好拐杖!”
“为何要做拐杖买卖?”
“因为我爹爹说了,若是我敢去行商,便打断了我的腿。”
三个人便是二人斗嘴,三郎只管听着,一起往城东边走来,若是没有正事,还是走在寿安县内更安心些。
此时已经是酉时,承明楼那边的飨宴才是方兴未艾,按着约定,三人并不去承明楼,而是沿着南门大街东侧往智家外城宅子而去,只是走到街口便向东转了进去。
莫看智家宅子在寿安县内,只怕前前后后也有眼睛盯着,三人还是谨慎些好,毕竟与智家兄弟相识和熟识还是有差别的,更何况昨晚的行刺之事还没个结果,但好在除了风鸣、芦颂已经暴露于外,他们几个还是半隐半现的。
如今这个局面,他们不知敌人是谁,敌人也不知他们底细,或许中间还有第三、第四伙人,如此局面谁先蹦到台前,谁就是众矢之的。
无论如何智全宝既然与东判做了一路人,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势把这里的水搅浑,如此一来,使团即便经过此处,朝廷只怕也会催着他们赶路。确保使团平安进京,便是三郎他们的首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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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东拐西拐,来到一处店面,看见店面插着如意幡儿,便从店面走过,又转了两个弯儿,便来到寿安县衙门后院角门,这里乃是个藏头断尾的巷子,县衙乃是南北三进院落,只是后衙后面增建了院落,如此才将原来道路阻断了,衙门东面乃是县学,大考之年是用作考场的,因此除了正门也只与县衙前堂院子有侧门。剩余地方都是房舍屋墙,这后巷既无死角,也无树木,外城房屋都是平常人家,住的逼仄,也藏不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