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片刻,朱三哥感觉自己好像看不透了,或者说,不敢看透了。
朱某人年已花甲,而杨大将军正是盛年……
一种力不从心之感袭来。
梁帝恍然惊觉,御驾亲征的效果都沦落如此了么?
为什么要御驾亲征?不就是怕前线将领又搞扯皮误事么。柏乡吃个大亏,韩勍说是王景仁、李思安临阵怯战,李思安说是韩勍冒进,王景仁两手一摊,表示这几位他都管不住。
平心而论,要梁帝说,韩勍追击赵贼肯定没错,但是说李思安怯战?说到底,就是王景仁镇不住场子。可是这又是因为……
就因为不想再出这种篓子,他才御驾亲征。可是,他都亲自到这里了,这些将军们居然还敢跟他耍心眼。打枣强难吗?怎么一开始就死活拿不下来。那不就是爱惜羽毛不想拼命么。
现在到了清池城下,又来这套?
一个个都安得什么心?
一个“杀”字,突然在梁帝的心中盘旋。
杀了这厮!也许此时此刻他还是忠臣,但是明天呢?在自己身后呢?
有人鼓吹李三得位不正,梁帝却不以为然。
李大不想李家遭灾,传位李三是最佳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他朱三有个靠谱的兄弟,他也愿意传位给兄弟。这样好歹还是老朱家的江山,只要安排的好,自家的傻儿子们也能有个富贵前程,总好过身死族灭。
自己这不是没有个靠谱的兄弟么。
靠谱的儿子、侄子也都一个个全没了。
片刻之后,这个“杀”字又烟消云散了。
杀掉杨师厚又怎样?他来跸见却无罪被杀,都不说他的旧部会否在清池城下直接反了,其他的文臣武将又该怎样想?
还有那许许多多的杨师厚,都杀了么?
如果杀戮有用,他不介意全部杀掉,问题恰恰在于杀不出个安宁来呀。
他已经杀了不少了。
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对清池的事,梁帝也不想问了。
他知道,问,也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靠在扶手上,朱三哥疲惫地说:“朕累了,杨公去歇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义昌之事俱委于君矣。”
杨师厚从大帐退出来,就感觉是从鬼门关过了一遭。
尽管皇帝并无一语相责,老杨却只觉汗毛倒竖,三魂七魄丢了大半。
死人堆里滚了几十年的老武夫,岂能感受不到皇帝动了杀心?
早就听说天子越发喜怒无常。
这次天子北巡,从官皆惮帝之诛戮无常。在白马渡,天子赐食,竟多有借口未至者。天子盛怒,左散骑常侍孙骘,右谏议大夫张衍,兵部郎中张俊三人最后到场,当即被杀。
本来杨大帅对此不以为意,因为天子对他是一如既往,至少杨某人对于“喜怒无常”这四个字是没啥直观感受。
酸丁么,杀之如屠猪狗,这算个事儿?
这把杨大帅就体会了什么叫做身临其境。
辽军防备森严不好硬打。这么多年下来,天子打仗也一直都是避实击虚这个路子啊。我是想保存一点实力,可是,面对清池坚城也没错啊。难道五万人堆上去蚁覆攻城?有用我也干了,问题是一看就没戏嘛。
柏乡才丢了两万多精兵,再厚的家底也遭不住赔啊。
怎么突然就动了杀心?
就算自己对魏博有点想法,这是罪过?
哪个大将没点想法。
做一镇实权节度使,不就是武人的最高理想么?
说让来跸见,杨某人放下军务就来跸见。
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如此忠心耿耿,怎么就动了杀心呢?
出得帐来,杨大帅很想夺路而走,但是他告诫自己要镇定,不可乱了方寸!
跟随侍者到了为他安排的帐篷,看卫兵帮他合上帐帘,杨师厚一屁股摊在毡毯上,浑身脱力。就这么短短一段路,他的两条腿已经走得快要抽筋了。
咳,在旁人那是故事,落自家头上就是事故啊。
两腿筛糠,两股战战,汗出如浆,杨大帅结结实实体会了一个全套。
狡兔死,走狗烹。
高鸟尽,良弓藏。
敌国破,谋臣亡。
可是敌国还没有破呐!
……
对面梁军本本分分,李老三就盘算着整顿城里的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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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光带出城的一万精骑,除了跟随他逃往东光的,自行逃散的,阵亡的,被捉的活口足有六千多。还有数百伤患,仅城中的守军被俘者就足有八千多。
原计划,这些兵油子他是打算都让刘二带走,然后重新招募一批良家子。
讲良心话,刘二在镇里均田搞的不错,有大把的好兵员。
现在就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