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谁跟你说,要去省城刻公章的。”
赵山说着便开始安排:“你和我去找周会计,老杨不要去找欧阳保,他们办事不靠谱,到时候说不定还成小辫子了。”
马蹄声刺破寒夜时。
陆东正把公章往火盆上烘。
印泥冻结成紫色的冰疙瘩,逼得他用钢笔水混着煤油现调。
窗外刘婷娘家人的咒骂声潮水般涨落。
“杨井公社证明:兹有杨树庄,井口屯,板儿屯集体林地八十亩,经研究批准建设实验性狩猎基地…”
周会计的钢笔尖在蜡纸上划出细密的沙沙声,油墨混杂着浓烟在板房里弥漫。
这假公章还是伤人林业局科长的遗物,是赵山去年拿了一块虎骨换的。
破晓时分,杨强刚推门撞进一团浓雾。
他手里的铁皮饭盒盛着硬成石头的窝头,盒底却压着张字迹未干的介绍信:“杨井公社特派技术员陆东同志考察猎场建设。
···
三天后,初春冻得人牙龈发酸,昨夜刚化的雪水在碾盘边结成冰棱。
陆东盯着人群中央那口薄皮棺材,柳木接缝处渗出的血水已在麻绳上凝成褐红色冰碴。
三天前还抡着斧头帮工造猎场的罗军,此刻像块冻硬的年糕蜷在棺底。
人最终还是没能救过来。
“杀人偿命!陆东你指使孙二狗害我男人!”刘婷裹着孝布往冰地上扑,特意扯开的领口,让自己的形象显得更加可怜。
她娘家嫂子突然往棺盖上撒了把纸钱,半湿的冥钞贴着冰面打旋,正巧落在罗龙脚下。
罗家老大跺脚踩住纸钱,从腰间抽出把自家用的手斧:“昨个儿公社法医都验了,我弟弟后脑勺的伤就是钝器重击!”
陆东见状原本拧紧的双眉突然舒展开来。
后脑勺的伤是罗军之前被树拍倒的时候磕的,之前已经提过。
现如今罗龙再次提起,明显就是动了想要多一些赔偿款的心思。
陆东身后的伐木工孙二狗突然打了个嗝,满嘴酒气混着韭菜味喷出来——天晓得这老实人到底喝了多少白酒壮胆。
赵山把陆东往磨盘后头拽了半尺,旱烟杆敲在棺材板上铛铛作响:“偿命也轮不到陆东,这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这格子林上面是上面批了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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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赵山和李明以及远在省城的冯权可以说是动用的全部的关系。
假的此时也已经变成了真的。
原本陆东私自安排人建设的猎场,此刻成为了公家批条成立的地方。
“放屁!”刘婷扯着孝布纵身跃上碾盘,活像只炸毛的母山魈:“去年王寡妇家二小子进城打工摔断腿,东家不照样蹲了三年大狱?”
她手指头几乎戳到孙二狗鼻尖上,“这人是你陆东雇的,血债就得你来偿!”
陆东瞥见公社的周会计不停使着眼色。
“都闪开!”罗虎忽然抡起锄头劈向磨盘。
火星四溅中,夯土裂开道三寸深的口子:“今儿要不赔够八头黄牛的价钱,我就把棺材抬到你家大门口!”
孙二狗突然跪倒在地面上,脑门磕得砰砰响:“陆哥我对不住你!这事情和你没关系,就让我去......”他话还没吐完,后脖颈突然挨了赵山一鞋底。
花钱消灾是几人一早商量好的对策。
陆东见孙二狗这幅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开口道:“孙哥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是猎场那边是我负责,要赔多少钱,我来补偿。”
刘婷听到这句话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但还是倔强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找公·安!”
这时杨老头的咳嗽声像柄生锈的剪刀裁开喧闹。
老村长慢悠悠解下腰间酒囊,往棺材头泼了小半壶:“阴山岗的规矩,横死的要拿阳间钱铺路。”
他踩着吱呀作响的千层底绕棺三圈:“要是这报公·安的话,赔偿可就没了。”
刘婷的哭嚎戛然而止。罗龙手里斧子当啷落地,他兄弟俩脖颈上的青筋蚯蚓似的扭动起来。
三人对视,眼中都是慌乱。
别说现在有孙二狗顶罪,就算是没有,他们也不可能舍弃赔偿把陆东送进大牢。
真要把陆东送了进去,断了大家伙的财路,这杨树庄他们是别想混了。
“两千。”杨老头伸出两根手指头,指甲缝还沾着棺材板上的冰渣,“公社抚恤金九百,陆东补一千一。”
“两千?我男人可是才三十几岁!”刘婷孝布下的腮帮子鼓了鼓,“少说......”
“那就报公·安。”陆东突然出声,几人想要钱,那事情就好办了,可是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最终肯定要被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