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戴终究没有对着自己的福星猛夸特,盖因他对自家这个特能搞事情的外甥着实是充满了警惕。
他很担心自己前脚一夸,这混小子后脚就弄出一堆事。
上次招惹的是刘司令,上上次招惹的是孔老爷,上上上次招惹的是中统……
一次比一次夸张,他很担心下一次外甥瞅准老宋家或者陈家,他戴春风扛不住啊!
老戴按捺住心中喜悦,凝重道:“之前天风得到消息,日本人有意要跟我们军统密谈,看样子就是冲着这件事——待会儿你跟我去侍从室,这件事要向侍从长汇报下。”
张安平点头。
向侍从室汇报,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安平,我这还有一件事,正好你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戴春风凝视着张安平:“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听听你对当前时局的看法!”
这件事?
张安平心中稍一思索,就猜到了大概。
他猜测老戴口中的“这件事”,八成跟组织有关!
美国人跟军统意欲合作的事已经敲定,张安平在美国的消息渠道不比老戴差,自然已经知道美国人决意对忠救军展开军援,这一次的军援中包括对新四军的军援。
这一点,必然是触及了国民党顽固派的神经,老戴极有可能是想让自己破坏美国的军援。
心念急转的同时,张安平说起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
他的看法很简单:
“日本人虽然南下取得了丰硕的战果,但他们的败局已定!”
“当下的日本人,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这其实是老调重弹,张安平不止一次的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坚定的抗战者不同,那些人是相信这个伟大的国家,而张安平,则是经历过美好的时代。
“安平啊,倘若有朝一日日本败退,”老戴凝视着张安平:“我们,该如何?”
我们,该如何?
张安平知道老戴口中的我们该如何,说的是国家,而非个人。
“局座,您说的是共党吧?”
老戴微微点头。
“必有一战!”
张安平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回答。
“你有这个认知,我很欣慰。”老戴用赞赏的口吻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眼下虽然我们还在跟日本人在战场上对峙,但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这一次美国人对新四军展开军援,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事!”
“安平,不能让共党的实力再增加,我想将破坏美国军援这件事交给你,你有信心完成吗?”
张安平并未直接答应下来,而是皱眉道:
“局座,您是知道我的,我可以对共党进行渗透,但我不想在这个大环境下,做出亲痛仇快之事——当初佐克和我去游击队的控制区,我做事不力,未能打消佐克的意图,导致这件事的发生,我愿意承担责任。”
“可是,我不建议在当前情况下再次搞出两党摩擦走火之事,更不想国共双方兵戎相见——这样只会便宜日本人,也会让美国人对我们产生不好的影响继而影响之后的军援。”
张安平说完后,便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戴春风。
戴春风双眼微眯的看着张安平,屋内的空气顿时凝结,一直到接近快一分钟后,戴春风才开口:
“如果……一定要这样做呢?”
张安平无奈的道:“那就只能尽力而为了。”
戴春风笑了起来:“安平,你刚才的表现,说轻一点,叫同情共党,说严重些……叫通共。”
“局座,我只是就事论事。”
“也就是我,换个人,才不管你狗屁就事论事!”戴春风瞪了张安平一眼:“有些事,是要讲政治的!”
他意味深长的道:“你是在敌后呆习惯了,习惯了做什么考虑最合适的,但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选择最合适的——政治,才是第一要素!”
张安平在心中嗤笑,但面上还是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他当然会顺着老戴的话说,可他为自己立下过人设,这个人设对张安平来说很重要,所以他必须提出自己的看法。
但破坏对新四军军援的这件事,他必须将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才能让事情不至于脱离自己的掌控。
而他露出不以为然之色,自然是为了表示他政治上不成熟的样子。
因为王天风在跟前,老戴便没有谆谆教诲,只是强调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不想看到美国人的军援到新四军手里——这没问题吧?”
张安平叹了口气:“没问题。”
对于张安平这般的表现,老戴没有恼火,反而只有无奈。
外甥的主意很正,一直践行的是先外后内——其实这样做没错,可就像他说的那样,做有些的时候,得考虑政治。
军统是大队长的私人性质的力量,效忠的其实是大队长而不是国民政府,这意味着军统必须要以大队长的意志为第一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