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家传承百年，再也没有离开过山坳，他们没有天道禁锢，自然可以离开，不走绝不是因为守诺。

誓言立下的那一刻或许是真心，但是时间太长，有太多的变数，孩子一个个的降生，谁能保证人心坚定始终如一呢，即便一无所有的山坳此刻已经变成了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乡，不照样有人想要出去。

所以，乌家的人不离开绝不是因为品行端正，重信守诺。

母亲看向乌行雪说道，“蛇妖帮忙复仇，代价是乌家人世世代代的陪伴，但当时乌家只有这一个子嗣，山坳里虽然能隔绝世事，但又如何能繁衍，毕竟人的寿命只有几十年。”

乌行雪也不由的思索了起来，但是想到蛇妖的法力又觉得这应该不是问题，“娘，您之前说蛇妖将自己的血喂给了叶樱让她能不受伤害，是否蛇血……”

母亲欣慰的笑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只言片语却能抓住关键处，“不错，蛇妖的血有修复再生的能力，但是修复再生却不是永生不死，人命有尽头，即便是身体的伤口如何修复，等到人尽灯枯之时，便纵有万般法力也是无力回天了。但是这就够了。”

“蛇妖血的这一能力就能让无数的人趋之若鹜。”母亲看着乌行雪，眉间亦是愁容密布，“乌家就是靠着蛇妖血将各色人马一路又一路的引来，最后赚的盆满钵满，当然也顺利的解决了香火问题。”

“这是蛇妖的主意还是我们乌家人人出的点子？”乌行雪皱着眉问道。

“究竟是谁的主意重要吗？”母亲问乌行雪，“不论是蛇妖还是乌家，不过是同流合污罢了，如果乌家的人当真品行高洁断不会去做这样的买卖。做了便是做了，何必去找借口。我们乌家能传承至今，靠的也不过是蛇妖血的恩赐，以及人性的贪婪罢了。”

“可我们家做的不是瓷器的买卖吗？从小到大，我见到的也都是些正经的商人啊！”

“这么多年了，那些怪力乱神的活儿哪儿还会正大光明的做，即便是当今天子朝拜神明，自命为真命天子，也是忌讳有真龙在世的，神可以存在，但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不能为己用，那神明亦成妖孽，必屠之。”母亲的话振聋发聩，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便是赤裸裸的真实。

“蛇妖法力无边，自然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但是无尽的屠戮却也会引来天道的惩罚，这也是它在大开杀戒后总结出的经验，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乌家乖乖听话，它便能永保乌家昌盛的同时，不让外界对乌家起疑心。”

“我们乌家就像个被囚禁的奴仆，世世代代永远供奉蛇妖。但是这么多年的传承，总有意外。”

“意外。”乌行雪想不明白，母亲指的意外是什么。

“长相。”母亲淡淡的说道，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欢喜，仿佛这两个字亦是另一项罪孽的开始。

“乌家不知传承到第几代，生了对龙凤胎，那女儿的长相竟然和叶樱一样，你说这是意外也好，说她是返祖现象也罢，总之那个女婴勾起了蛇妖对叶樱的回忆。”

毕竟叶樱对蛇妖意义非凡，即便最后她对蛇妖刀剑相向，在蛇妖心里，叶樱就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如她的母亲、姐姐、师长。

随着女婴的成长，模样更是变得和叶樱越来越像，蛇妖对女婴的喜爱更是与日俱增，她甚至给女婴取名叶樱，让她不入乌家族谱，独立了出去，甚至……”

“甚至？”

“甚至放叶樱离开。”

乌行雪不由的一惊。这个恩赐的确诱人，如果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永远不能离开山坳那还好，毕竟人妖殊途，当你力量太过弱小而对手太过强大时，便不会想要反抗。

但是，最怕的就是但是，但凡有一个例外，那么人心便就会动起来，原本安分守己的人便会跃跃欲试起来，总认为自己也会成为那个例外。

“那便是乌家整体的第一次反叛。”母亲叹了口气，这一次她直接告诉了乌行雪结局，“惨败，乌家族人尽数被杀，蛇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力，只张口就将人都吞入腹中。蚍蜉撼树，多么可笑啊。”

乌行雪沉默。乌家因蛇妖而兴盛，却也因蛇妖而衰亡，仅在一夕之间。

“那个和叶樱长的一样的女婴最后如何了？”乌行雪忍着苦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