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又叫装卸,不单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不是简单的把货物卸在地上,而是要码垛。码垛,要求每层的数量都一样,还要压花,码起来的垛子还不能倒了。货物不一样,对码垛的要求也不一样。
搞搬运的人都是骑着摩托车全城跑,哪里有货卸就去哪里。赵路也买了个二手摩托车,有了摩托车,他清洗家电也方便了,不必开车了。开个沃尔沃去洗油烟机,有时候也难免尴尬。他以前曾经跟李盛勇吹牛说他的人生没有经历过骑摩托车这个阶段,实际上后来摩托车成了他谋生的主要工具。人呐,话不能说得太早了。
搬运,除了要搬要运还要背。汉丰好多老板都是租的私人房子做仓库,地势窄,推车进不去,就需要人工把货背进去码垛。刚开始老樊并没有让赵路去背货,怕他吃不消,但人少的时候赵路就不得不背了。其实他也不担心自己吃不消,既然打算干这行,那就不能搞特殊化,哪个环节都要能顶上,刚开始他确实有点吃不消,感觉腰都要压断一样。背过几次后,肩膀磨破一层皮后又长出新皮后他就习惯了。他也明白了以前看到的他父亲肩膀上的破皮是怎么来的。干了搬运后,他瘦了十几斤,以前处心积虑的减肥减不下来,现在他又有身轻如燕的感觉了。
老樊的搬运队里,以前干拆迁的就有四个,除了赵路、赵国州外,还有老樊的弟弟,外号叫花子。花子有货下的时候就下货,没货下的时候就骑着摩托车去街上拉客,有时候拉到好业务了就到搬运队来炫耀,说几脚路十几块钱,还是个小嫂子,一对肉叽叽的奶子就在背上蹭来蹭去的。其实大街上摩托车拉客的一大把,多数时间是坐在那里耍,他这种好事十天半个月也难得碰到一回。拉客那么好拉,都去拉了,搬运队人手一台摩托车,谁还愿意干搬运。花子也是个直脾气,有时候跟他哥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两兄弟就大吵大闹,吵了他就屁股一拍,不干了。第二天他又出现在搬运现场了。
老樊有个嫡传弟子叫小王。小王除了搞搬运,还在厂里打螺丝。既然是嫡传弟子,那做事肯定是没得说的,车上发货,码垛、背水样样都做得好。发货是卸货快慢的关键,发货就是车上把货发到车边上,方便其他人搬运,发货的动作慢了,后面的所有工序都快不起来。发货对人的腰部考验很大,发货的时候腰是一直弯着的,只有休息的时候才能直起来。码垛码得好的人才能称之为“师傅”,码垛一是方便点数,二是节约仓库的堆放面积,如果垛没码好垮了,那是很麻烦的事情,不仅要重新码一次,货摔坏了还要赔偿损失。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小王就是在码垛。
队里除了有小王,还有个老王。老王黑瘦黑瘦的,剃个光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混社会的,夏天的时候衣服脱了手臂上还有纹身。老王前不久给他儿子娶了媳妇,有时候他没到的时候,老樊打电话催他,电话接通就是一句“你是不是在屋嗦你儿媳妇的奶?”老王是个刺头,脾气不好,说话不好听,吃不得一点亏,受不得一点委屈,也是经常跟老樊吵架,还喜欢跟他对着干,老樊看不惯他,队里其他几个巴结老樊的也跟着在背后说他坏话。所以有时候活不多的时候,老樊就不叫他。其实赵路也受不了委屈,他想的是我都干体力活了,靠卖力气挣钱,凭什么还要受委屈。有一次主家跟搬运队吵起来,说了一句“不干就滚”,赵路就真的滚了。任凭老樊怎么劝他,他就是没回去。等老樊他们把那家的货下完了,他才又跟着去卸下一家的货。
除了有老王,还有老涂。老涂是个老油条,他跟老樊是老庚,两人关系很好。老涂骑个破得不能再破的踏板车,他还吹牛,说:“别看我车破,交警还不敢抓我,有次交警把我车捉去了,我打电话叫交警队长亲自给我送过来!”搞得交警队长是他儿子一样。吹牛归吹牛,老涂的力气确实大,背水的时候别个都是背三件,他要背四件。老涂人高马大的,搬运的其他工序他都可以干,就是不 能发货,发货需要弯腰,人高了弯腰就非常吃力。老涂心态好,不像赵路这样巴不得天天有下不完的货,他有货下就下下货,没货下就在家盘盘鱼塘。
队里还有几个打游击的,他们也在厂里打螺丝,时不时的来下下货。这几个打游击的油腔滑调的,倒把老樊哄得很好。
干了搬运后,赵路基本把汉丰的供应商都认识了。
经营王老吉的汪总,开的车是最好的,一辆保时捷Macan.其他搬运工都说汪总好有钱,开的保时捷。他们眼中,只要是保时捷,那就是几百万。赵路对这款车就不以为然,如果是辆卡宴,他就另眼相看了。Macan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定位为中级Suv,但看起来没有同级别的Q5或者X3大气。但怎么买车是人家的权利,光一个保时捷的车标,就有人愿意掏几十万呢。赵路自己的沃尔沃S60看起来也没有迈腾大,但他就是为了一个品牌溢价选了一个豪华品牌,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自己还越看越觉得好看。人家开个保时捷,好歹有自己的产业,是真正赚到钱了,赵路就是一空壳子,钱没赚到,还背负一身的债,他是哪里来的勇气去评论人家懂不懂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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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总不仅不是空架子,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他租的仓库很大,每次来的货先在托盘上码好垛,再用叉车叉到仓库去。叉车是汪总自己买的,也是他自己开。所以每次卸货,搬运工人干多长时间,汪总本人就要干多长时间。
汪总经营的除了王老吉,还有怡宝纯净水,他的量也大,每次来都是13米的半挂,有时候一来就是好几车,由于他家用直接把货码在托盘上,所以卸起来就很快,搬运队就把他当成第一大主顾了。
汪总还会拿捏人。有一次老王心不在焉的摔坏了一件货,汪总当时没说什么,后来就好久没喊他们下货了。汉丰搞搬运的,除了有老樊,还有个小李。其实小李原来也是跟着老樊干的,但他有心机,暗暗留下了主家的联系方式,后来就自己找几个人单干了,现在找他卸货的主顾倒比老樊的多。好久没下到老汪家的货,老樊就知道老汪找了小李。以后重新跟汪总拉上关系后,在他家下货大家就小心多了。
跟汪总的仓库同一个地方的还有一家被叫做“辣妹子”的主家。“辣妹子”主要经营罐头类饮品,来货最多的就是“辣妹子”罐头,这也是他家名字的来头。“辣妹子”的老板还真是湖南的,不过很少露面,每次下货都是一个相当于管家的本地人在招呼。“辣妹子”的货就没有汪总的货好卸了,都是玻璃制品,搞不好就摔破了,他家也没有叉车,就得老老实实地的先卸到小拖车上,拖进去再码垛。都不愿意卸他家的货,但他家的量又比较稳定,丢了又舍不得。你要是提涨价的话,他马上就换小李的队伍。反正搞搬运的又不是一家,你不愿意干自然有人愿意干。
金龙鱼是老樊的老主顾,他家的货都是老樊下的,没找过其他人。金龙鱼的货不好卸,每次来的都是9米6的车子,货装得很高,发货的要把一件件油一层层的降下来,每次都是老樊亲自发货,他嫌别人慢了,说实话,别看他在车上累得气喘吁吁的,但他动作确实是快,基本不耽误后面的工序。油的包装是四四方方的,码垛的时候没办法压花,所以只能一箱一箱的直接摞上去,所以码垛的时候也要轻拿轻放,不然的话一旦倒了就是一大片。原来赵路对金龙鱼印象最深的就是油,干了搬运才知道,金龙鱼米面油都有。有次赵路想买袋米回去,管仓库的大姐问他要什么样的,她说她自己吃的都是五块一斤的,一句话就让赵路打了退堂鼓,他买的米一般都是三块以下的。
107国道上有家搞调味品批发的,老板娘是瓜州的。下了他们家的货,赵路才知道调味品品牌除了他知道的海天外,还有味极鲜、千禾、王守义、太太乐、厨邦……,调味品的种类更是五花八门,酱油、醋、蚝油、料酒、 甜面酱、豆瓣酱、番茄酱……酱油又分生抽、老抽,甚至还有专门用于蒸菜的豉油。平时家里做饭就只放点油盐味精酱油醋,哪有这么多调料。
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