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匆匆赶来的韩忠杰和李适之正在轮流看那三份密折。
按理来说,这些边疆重臣的密折乃是最高的机密,李宗本此举自然能够证明他对韩、李二人的器重。
韩忠杰身为最早效忠李宗本的大臣,得到这份信任理所当然,而李适之可以后来居上,依靠的是他对天子心思的揣摩恰如其分。
无论是在礼部还是礼部,李适之都能精准地把握天子的想法,并且一丝不苟地完美执行,尤其是在他担任吏部尚书之后,从未拒绝过天子对朝中官员的调整,这让他在天子心中的地位突飞猛进,如今仅在韩忠杰之下。
两人对三份密折看得非常仔细,韩忠杰率先看完,抬眼迎着天子平静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山阳郡公似乎有些胆怯了。”
“胆怯?”
“臣记得当初先帝在时,山阳郡公乃是北伐最坚定的支持者,甚至不惜为此和朝中大部分官员发生冲突。相较于几年前大齐面对的困境,现在我朝不论国力还是武备都更加强大,景国内乱更是天赐良机,臣委实想不明白,山阳郡公怎会变得如此谨小慎微?退一万步说,假如景国没有发生内乱,我朝边军就永远不敢北伐?”
韩忠杰稍稍停顿,摇头道:“这可和山阳郡公过往表现出来的勇毅不相符。”
李宗本眼睑微动,韩忠杰这番话与他之前的判断非常相似,遂淡淡道:“你是想说,陆沉变得保守是另有缘故?”
韩忠杰坦然道:“臣不会恶意揣测山阳郡公的心思,但臣认为一个人态度的转变多半取决于他所处的地位。当初山阳郡公虽然极得先帝青睐,但在边军体系里只是一个晚辈,无论如何都超不过两位国公。现在他独领定州都督府十余万大军,而且大多是他非常熟悉和亲近的精兵强将,难免会有敝帚自珍的想法。”
所谓敝帚自珍,大抵只是拥兵自重的另外一种说法,没有后者那么直白露骨。
李宗本沉吟不语,稍后看向另一边已经看完所有密折的李适之,开口问道:“李尚书对这三份折子有何看法?”
李适之不疾不徐地说道:“回陛下,山阳郡公和刘都督的看法都有道理,刘都督自然是忠臣典范,相信只要圣旨一到,他会坚定不移地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至于山阳郡公的顾虑,正好说明他忠于陛下忠于大齐,因此才会直言进谏。臣其实想说一说许刺史的这份密折。”
李宗本饶有兴致地说道:“但说无妨。”
“去年陛下命许刺史接替陈大人,臣得知之后认为这是神来之笔。放眼朝堂之中,没人比许彦弼更适合这个位置,也只有他能真正做到和山阳郡公分庭抗礼,不负陛下的期望。”
李适之这番话略显直白,让李宗本和韩忠杰的心情都有些不自然,毕竟这是赤裸裸针对陆沉的举动,而陆沉之前的表现可以用纯臣来形容,如此刻意针对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厚道。
不过二人也清楚李适之选择将话挑明,是在向天子表明心迹,这样坦诚才能同舟共济。
李适之继续说道:“许刺史在密折中的谏言,虽说看起来和山阳郡公有些相似,但本质上截然不同。”
李宗本问道:“为何?”
李适之沉稳地说道:“陛下,山阳郡公更多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我朝边军确实需要休整,当然也不排除勇毅侯所言的可能性。臣和许刺史相识二十余年,对他的品格唯有敬佩二字。许刺史担心的是一旦边军被拖入战事的泥潭,亦或是中了敌军的诡计,必然会威胁到边疆的安全。定州重归大齐仅有两年,当地百姓屡遭战火的摧残,很难再承受又一次的流离失所。”
李宗本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