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身边那厮小声嘀咕,萧五原本因为紧张而紧绷而起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
“我射中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番明显有些嘚瑟的嘀咕,换来的却是那厮一阵激动的呼喊。
“蛮骑首领!五郎射杀了蛮骑首领!”
五郎?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
萧五微微一怔,而后便听到身边其他袍泽齐齐喝道。
“彩!”
“彩!”
“彩!”
萧五甚至还从中听到伍长那厮的声音。
连声的喝彩声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从萧五心中油然而生。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再是族中那个被放弃,只能整日混吃等死的修行废材!
他也有他的价值!
也有人会为了他而喝彩!
就在这片战场上!
就在这些袍泽身边!
念头倏忽转过间,萧五长呼一口浊气,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悸动。
手中远比常人精良一些的骑弓,连珠射出。
箭矢破空,撕裂空气的啸鸣声,宛如飞蝗。
而这时,对面那些蛮骑的箭矢也到了。
只是相较于镇辽军手中的强弓、锋矢,他们的弓矢明显绵软无力了许多。
就算能够穿透他们的甲胄,也刺不太深。
一轮箭雨过后,他们五人无人身死,唯有伍长那匹跟他本人一样的高大战马,屁股倒霉的被垂落的箭矢扎了一箭。
渗出血迹。
这让萧五心中不禁一抽。
他知道伍长那厮素来爱惜这马儿如命,平日里就算是萧五想摸一下,都会换来他的呵斥。
简直比自家婆娘还要宝贝。
可此刻他却是仿若没有察觉一般,依旧在提速。
临敌五十步,那道冷硬的声音,沉声喝道。
“落弓!”
“拔刀!”
话音一落。
一连五把镇辽刀伴随着摩擦刀鞘的声音,铿锵出鞘。
长刀入手的那一刻,萧五再次紧张起来。
他并不知道什么叫肾上腺素。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开始沸腾起来。
甚至就连手脚都隐隐开始颤抖。
他知道临敌之时这样不对。
会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甚至会死。
可越是知道这些,他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别慌,第一次都是这样。”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依旧是那道讨厌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那道平日里半点不着调,宛如二溜子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沉稳。
一如他身上那身冷硬的镇辽黑甲,以及手中紧握的镇辽甲。
“跟在我身后,不要掉队。”
顶着寒风,面北奔行。
耳边除了寒风在兜鍪里回旋的呼啸声,就是座下马蹄狂奔的轰鸣声。
声音自然清晰不到哪儿去。
以致于萧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至看到那厮不着痕迹地将自己遮蔽在身后,萧五心中忽然一颤。
这一刻,一股从未在那冰冷家族里感受过的温暖,从他心中猛地爆发而出。
临敌四十步!
三十步!
一骑当先的那道高壮身影,身如铁塔,手中镇辽长刀霍然前指。
“镇辽军!”
“冲锋!”
而另一边同样没有多余的言语,口中乌拉一声。
十数骑有如群狼奔行,临敌之前,猛地一个前扑。
想要用手中弯刀化作的锋利爪牙,一举撕碎眼前之敌。
而后双方不出意外就这么轰然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在彼此双方的眼中、耳中,再没有其它。
有的只有你死我活的兵刃交锋。
有的只是血腥残酷的血肉碰撞。
【一代宗师】里,有句话说得很多。
所谓【武】字,其实很简单。
一横一竖。
横,则死。
竖,则生!
第一次经历这等激烈厮杀的萧五,脑海里一片空白。
甚至就连刀锋上什么时候染了血,也浑然未觉。
只知道胸腔在剧烈起伏,口中因为喘息而喷出的氤氲白雾,隐隐有些遮蔽视线。
再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杀穿了敌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没死。
他们也都没死。
唯有那道平素混不吝的身影,身上的甲胄破出了一道不小的豁口。
小主,
萧五这才猛然想起,这厮刚刚似乎为自己挡了一刀。
“萧少郞,你现在欠老子一条命了。”
“伱说值不值平康坊里的两个娘们儿?”
平康坊,是镇辽城秦楼楚馆所在地。
这厮的声音也依旧是那般混不吝。
萧五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对方堵住了。
“活着,不要死。”
“没有娘们儿,就拿你自己的屁股抵账!”
话音匆匆,略带急躁。
因为这时,一骑当先的那道冷硬身影已经再次沉声喝道。
“转!”
马首偏转,其速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