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梅见却听得一清二楚。
幼小纤瘦的男孩低垂着眼睫,对那些人的声音恍若未闻,仿佛只是在听一个跟他毫无关系陌生人的闲话。
他无意识地抠着手上的冻疮,凝固的表层被抓破,血水混着脓液缓缓淌下,梅见却无知无觉,不知在些想什么。
可能在考虑要不要顺便在旁边挖个小坑,把自己也埋进去。
又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他在坟前呆呆坐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晨曦升起。
众人本就是处在迁徙路上,每一天都会不断地前进,直到找到新的居所。
跟随大部队一同离开那座荒山时,梅见头也没回,瘦小伶仃的影子夹在人群中,像是掩在巨石后的沙粒,带着与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死寂,踏碎原本的青涩稚嫩。
走向他完全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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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脚力有限,他们又拖家带口,过了足足小半年才找到一处勉强适居、且不排斥他们这群流民的小村庄。
看着一路顽强活到现在的男孩,大人们站在原地,用眼神相互推诿。在这连填饱自己的肚子都是个难题的年代,没人愿意给自己招个麻烦回来。
世上之人大多如此,拥有怜悯他人的善心,却没拯救他人的能力。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没爹没娘又哑巴的小孩留出一间连着片小院的简陋房屋,以便他可以自己种些东西来果腹,又东拼西凑勉强替他凑了一套日常必备品。
余下的,全靠天意。
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孩要抚养,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没有多余的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