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恐慌感笼罩了这名妓女的身体,她知道,要是生产过程中出现差错的话,不仅仅是胎儿,连带着她这个母体也要没命!
她只能对四周的流浪者们发出绝望的呼喊:“救救我!我要生了!救救我!”
小主,
没有回应。
这些自身难保的人只是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眼中闪烁着秃鹫一般饥饿的光芒,只等这名妓女一断气,他们就会飞扑上去,将每一寸可口的血肉分食殆尽。
妓女哭叫着,呼喊着,抽噎着。子宫中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瘫倒在泥雪之中,甚至连呼吸都成为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下体中不断流淌出透明无色的羊水,但很快就带上了一丝血色。
她子宫口撕裂了。
这意味着胎位不正,难产。
即使是在正规的妇产科医院中,出现这种情况都是极其棘手的事情,更别说是在这风雪交加泥泞不堪的大街上了。
痛苦让妓女的呼喊变成了呻吟,很快又变成了低沉的喘息,她的身体在雪堆中抽搐挣扎着,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街旁,一名皱纹满面的黑人妇女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她解下自己包裹头发的头巾,拖着蹒跚的步伐走上前去,简单折叠之后垫在了妓女的脑后,紧紧握住了这名产妇的手掌,在她耳畔轻声说:“深呼吸,孩子,保持呼吸。我经历过这种痛苦,这并不容易……”
有人喊道:“别管她了,索菲亚!她就要死了!”
“但她现在还活着!”索菲亚大声说:“这不是一条命的事情,这是两条命!道格,你这个蠢货,与其站在那里说话,倒不如帮我把我的毯子拿过来!”
“骂我,骂我,一天天的就知道骂我……”
被称为道格的印度裔男人小声嘀咕着,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毯子和索菲亚的毯子一并拿了起来,走到妓女身边,盖在她的身上,挥挥手:“呃,嘿,你还记得我吗?我几天前还照顾过你的生意哩。”
“闭嘴,你这个蠢货!”索菲亚转头环视周围,“有没有两个手脚还能动弹的人,过来帮我把她搬到我的帐篷里去?”
一名头上扣着黄色安全帽,似乎曾经是建筑工的男人在沉默中起身,一言不发,只是走到了妓女的身后,从腋下托起了她的身体。
或许是内心的善良被勾起,或许是因为有了带头的人,亦或许是保护孕妇的天性在作祟……
总之,在索菲亚的呼喊声中,周围的这些流浪汉们纷纷挪动了脚步,将产妇搬运到了帐篷之中。他们自发地用铝盒与火堆把积雪融成热水,递出自己的围巾和毯子拼成了孕妇的产床。有经验的女人们围拢在妓女身边,或是安慰着孕妇的情绪,或是检查着胎位,或是用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布片擦拭着妓女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这一刻,他们放下了对彼此的戒备,将自己内心几乎遗忘的善良挖掘出来,呈现在太阳之下。
幻身咒下,菲奥莉娜看着这充斥这人性光辉的一幕,问道:“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欧姆缓缓摇头,手中日神之矛上的雷霆平息,说:“无论是这名产妇突然开始妊娠,还是这些人自发的救助,都在我的预料之外。如果他们选择袖手旁观的话,我会将他们中有罪的人,连同那个威尔特·霍顿一同毁灭。而现在,我已经没有了袖手旁观的理由。”
帐篷中,妓女拼尽全身的气力,挣扎着想要将胎儿诞下。
帐篷外,流浪者们合十了双手,诚心为这名母亲祈祷安康。
人群中,道格用肩膀撞了撞建筑工老哥的胳膊,在对方不耐烦的眼神中,笑嘻嘻地说道:“你说,这孩子生下来之后,是不是得认我们这些人当教父教母啊?”
建筑工愣了一下,缓缓摇头,张开嘴指了指只剩下半截的舌头,又捋起他的袖子,露出爬满纹身的皮肤。
他不是好人,配不上这种殊荣。
“嗐,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咱俩帮了这个妓女,当一天好人怎么了?”道格大大咧咧地笑着,满怀期待地朝帐篷里张望,“要是能叫我一声教父的话,我呀……也总算是有个孩子了。”
建筑工迟疑一下,默默地放下了袖子,点了点头。
孩子,多么美好的词汇,意味着未来和希望。
本来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与这个充满了光明的词语无缘,现在看来,或许真的可以——
索菲亚走出了帐篷,她的双手满是鲜血,悲伤而无奈地看着帐篷外围观的人群,说:“死了,难产……孩子和母亲,都死了……”
静。
极致的安静。
人群中没有惋惜的哀叹,没有悲伤的哭泣,只有麻木、无声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