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连滚带爬地逃走后,黎虎炀君回身看向早已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几位同族。
他眼中的怨恨被愧疚代替,俯身想要扶起一位同族,却因对方一句话僵住了手。
“你是,黎虎炀君?”
盯着他的那双眸子异常狠戾,不甘、愤懑、悲怆……
负面情绪一旦出现轻易是止不住扩散的。在此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他身上。
曾在他梦中无数次重复初心的问题如今就摆在眼前,他无法逃避,所以闭目沉声答复:“是。”
“都是你害的!”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哭喊,同族的利爪刺向了他的胸膛,可惜被甲胄阻挡。
气若游丝的人已经用不上族群在这世间最骄傲的特长——〖无念一心〗。
面对垂死之人的发狠,他默默忍受着。可惜,万语千言终究只剩一句:“对不起。”
黄沙吞噬了不知多少生灵才造就的屏障,依然挡不住外来的侵略与疯狂。
再睁眼,只剩几颗灵核静静悬浮着,其光芒转瞬即逝。
这黑夜,最终还是没有光。
戈壁崩碎出一道裂缝,少年自夹缝中冲出,大喊道:“秾秾。”
“哥哥!”
黎虎炀君这才发现被藏在沙坑中的女孩。
“没事,已经没事了。”少年安慰着因害怕而哭泣的女孩,全然不觉他的靠近。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警惕地抬头,却还是回答了他,“单名一个字,涅。”说完继续安抚妹妹。
他伫立在兄妹二人身旁,不知如何开口。
“谢谢。”涅忽然说。
他试探着问:“能否带我去找黎虎族遗民?”他不确定少年在山洞中听到了多少,心中又作何想法。
涅点点头,道:“跟我来吧。”
少年黑色的蜥尾护住背上的女孩走在前面领路,黎虎炀君在后面跟着,一路无言。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山洞,洞口被阵法保护着。少年上前轻敲了一下阵法,随后阵法转动、打开。
隧道两壁的油灯自动点燃,少年回头对他说:“路上有机关,请跟紧我。”
“嗯。”
进入山洞,他注意到两壁上刻着的文字——八万年来他所错过的人与事尽数在此。
“宁爷爷!”
正失神的黎虎炀君被涅这一声拉回思绪,抬眼才发觉已到目的地。挂着油灯的简易帐篷分散在昏暗的矿洞内,族人的身影穿行在岩壁间。
他还注意到,这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保持着“黎虎”原身。十万年精灵可化人形,他们是不愿还是不能呢?
“是涅!大伙,涅回来了!”打铁的中年男人看到背着女孩一路狂奔的少年,兴奋地大喊。
族人们迅速围了上来。黎虎炀君则静静站在远处观望着,看着他们把秾秾抱回帐篷,看着德高望重的老者赶来察看秾秾的情况,并安慰族人们……看着他们忙前忙后,而自己只配做一个旁观者。
可是很快,有人注意到了他。他知道躲不过去,便抢在涅之前告知了一切。
他闭目等待着,愤怒也好,杀意也罢,都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没想到,一片死寂之后最先听到的会是质疑。
“黎虎炀君……不可能,他早在八万年前就死了,是景星凤主亲手处决的!”
“你究竟是谁?”老者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似要将面具下的他看穿。
“……宁伯。”他握了握拳,鼓起勇气问道,“那次谈判,真的是哥哥设下的鸿门宴?”
闻言,老者闭目仰头长叹道:“我原以为,你也难活。”
“我也曾这么以为过。”可那个男人意外好心地留自己活到了现在。
“你是黎虎炀君的亲兄弟?”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是。”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令人群开始骚动。
“当初要不是你哥哥,我们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得不到你们的原谅。要怎么处置我随你们满意。我只说一句,我相信哥哥当初的决定——他是我的信仰!”
即使语气坚定,他仍旧低着头。由心而生的愧疚和自责在此刻无限放大,他紧握着拳头,害怕自己产生逃跑的念头。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吵,他渐渐听不清人们的话语。憎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开花结果只是时间的问题,如今这颗恶果就由他承担吧。
“你们不能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