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幸好我们还活着,九郎会找到我们的。这里是军营,听说孙将军这次来建康是奉旨述职来的。”
贺绣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没听见明珰的话。她唇慢慢地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小主,
百灵死了,阿信呢?也死了吧?那么多人都死了……
好狠啊!好狠啊!
这就是建康,这就是繁华安乐之地么?
是九公主?是十公主?还是临安县主……
这些人好狠辣的手段啊!
明珰见贺绣睁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跪坐在她的身边守着。
夜色渐渐地深了,营帐安扎在野外,有秋虫唧唧的低鸣,还有潺潺的水声。
另一座高大的营帐内,四只牛油灯照着伏案疾书的男子。
他穿了一件墨色的长袍,上面有金色和火红色的丝线绣出来的云火纹,墨发披散在背后,衬着他一张雪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看不清他眸子里的神色,只专注的看着流动的笔尖。
此人正是救了贺绣的人,姓孙,名尚阳。之前元帝为琅琊王的时候,孙尚阳曾是他手下的一名羽林郎,后来琅琊王称帝后,因为他是嫡系武将,便直接晋封为左将军。
当日贺绣的马车在城外遭到一股不明势力的袭击,孙尚阳恰好带着二十名亲卫进城面见陛下,遇到了贺绣那辆疯狂颠簸的马车直面冲过来,他便策马上前,一剑砍死了受惊的马匹,救下了马车里的贺绣和明珰。
阿信等二十个护卫死了十六人,重伤两人,阿信和另一个护卫也受了伤,均被孙尚阳救起派人送到了军营之中。
贺绣又躺了一夜,五更时分昏昏睡去,直到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才又慢慢的醒转。
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能转头了,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居然是行军的营帐,帐内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明珰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忍着身上的酸痛慢慢地坐起来,刚要下榻便听见明珰惊讶的叫了一声:“姑娘醒了!”
看着明珰端着一个粗瓷碗从外边进来,贺绣哑声问道:“明珰,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姑娘莫怕,我们是被孙将军给救了。姑娘之前也见这孙将军过一面的,乞巧节那日在临州城里,姑娘和萧家阿媛姑娘一起上街的时候……”
明珰说着,在贺绣跟前跪坐下来,轻轻地吹着粗瓷碗里褐色的汤水,低声劝道:“姑娘,这营帐里粗陋的很,连个汤匙也没有,这汤药是孙将军派人去城内买来的药材煎熬的,已经不怎么烫了,姑娘快喝下去,这身子就好了。”
贺绣已经慢慢地清醒过来,当日的情形 一点点的在眼前回放,直到昨日自己昏迷中醒来听见明珰说的那句:百灵已经死了……
“姑娘,喝吧。”明珰不敢再多说,只把药碗送到贺绣的唇边,低声劝道:“喝了汤药就会好起来,好起来了咱们才能去找九郎……”说到这里,明珰又顿时哽住,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去为那些死去的家丁护卫和百灵报仇。
贺绣听明白了明珰没有说出的那句话,便默默地低下头去,一口气把那碗汤药喝下去。
“好姑娘,再躺一会儿吧?”明珰拉过粗麻布枕头来,想扶着她躺下去。
“不了,明珰,我睡了太久了,你扶着我出去走走。”贺绣说着,便抓住了明珰的手臂慢慢地下了榻。
她身上本就没有重伤,昏迷是因为惊吓和头上的两处撞击。当时百灵和明珰死命的抱着她,任凭马车疯狂的颠簸,她也只是碰了两下而已,额头上的淤青和脑后的肿包这会儿已经好了大半儿。下榻走动已经不成什么问题。
主仆二人慢慢地出了营帐,便看见外边来回走动的兵勇。
贺绣看着来往的兵勇,低声问道:“这些人都没穿着盔甲,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明珰扶着贺绣慢慢地走着,离帐那些兵勇稍微远一点,找了个阳光极好的地方慢慢地坐下来,悄声说道:“我们在建康城北五十里的地方。孙将军是回来述职的,据说是因为洛阳沦陷到鲜卑人的手里,陛下正在和群臣商议是不是挥师北下,收复那些被胡人践踏的土地呢。”
“孙将军,孙尚阳?”贺绣在明媚的阳光下慢慢地眯起了 眼睛,暗暗地想着上一世这个年轻的将军因为主战而被那些大士族排挤,最后只落得个削职外放的结果。后来是怎样贺绣不是很清楚,毕竟她死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五岁。
“是啊,听说陛下很是看重孙将军。”明珰低声说道:“只是,咱们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将军除了姑娘昏迷的时候来了几趟外,都没问过咱们是什么人,奴婢着急着呢,刚刚想去找个人跟孙将军说一声,托孙将军跟九郎君带个话儿,可是那些人都冷冰冰的不理我。”
“嗯,没关系,会有办法的。”贺绣默默地看着脚边绿油油的青草,心里却另有打算。
这一场劫难她有幸躲过去,却不知道以后的劫难是否都能躲过?
上一世,她死在了贺敏的手里,就因为自己在她的手里争得了谢燕文的宠爱。
而这一世呢?自己居然一步步得到了王博的爱重,以至于触怒了包括九公主在内的那么多贵女,那些人随便是谁动动手指头便可以把消灭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