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一直盯着李维民,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此时说道:“你可知圣上遗诏一旦全部被销毁,将会发生什么?”
李维民点头,说一定会尽他所能,保全皇子们的性命。
“若是没有遗诏,你便连你自己的儿子也难保!还敢口出狂言!”宁国公一听李维民这话,又动起怒来。
“如今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再是忤逆,也断不会在此时下手。待过罢年后,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到了各自封地,只需加以防备,便可确保无虞。”李维民忙道。
“你可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国公又咚咚的敲起拐杖,“如今义王被告偷窃税银,便是官府查明此乃遭人陷害,义王父子仍是一个被关押在大牢之中,另一个也以此为由,被扣押在宫里,月余不能出宫。便是哪一日传出应皇子在宫中暴病身亡也不足为奇。你可知民间杂耍叠罗汉?几个人一层一层叠上去,每一层都不可或缺。但若有一层有人倒了,整个罗汉阵便跟着轰然倒塌。……皇子们也同此理。”
宁国公歇口气,接着说道:“新皇如此费尽心思销毁遗诏,断断不是只为了除掉应皇子一个。应皇子只是试刀石,若能顺利除掉应皇子,而没人出来阻拦。那接下来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也会一个个悄无声息,以各种方式殒命。到那时,这大英朝的生死存亡,便只能维系在一个孩童身上,一旦他日有什么变故,……便只能是由着先皇这百年基业,改弦更张,易主他人了呀!”
宁国公说到这里,掩面而泣。
李维民听着,怒目圆睁,紧握双拳,恨不能跟谁去拼命。宁国公说的这些,他作为一个谋臣,竟然完全没有想到。他知道瑞皇子销毁遗诏,就是为了一一铲除几位皇子。瑞皇子以为只要除掉皇子们,就没人来跟他争这个皇位,他就能坐稳这个江山。可他却从没想过,——李维民也没有想过——一旦瑞皇子坐不稳这个江山,而皇子们尽数被诛戮,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一些奸佞之徒便会乘此机会,借口给皇子报仇,而兴师作乱。而民间也会有人揭竿而起。到时候,战乱四起,天下将再无宁日。
想到此,李维民深深施了一礼,说道:“若非恩师指点,弟子险些酿下大祸。请恩师放心,弟子一定尽力弥补,不让祸延子孙。”
至于李维民是怎样说服瑞皇子,放了应皇子和义王回府,朝中所传有好几个版本。一说,李维民跟瑞皇子苦口婆心,陈述利害,最终说动了瑞皇子。一说李维民知道瑞皇子的性格,故意正话反说,说知道瑞皇子如今骑虎难下,不放应皇子,恐外界议论,放了应皇子,又心有不甘。不如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仍是以偷盗户部税银,父子两伙同作案为由,将义王和应皇子处以斩立决,以处后患。便是朝中有人非议,民间有所不服,朝局会有动荡,也都是暂时的。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的权威大于一切。很快人们就会将此遗忘,继续臣服圣上。圣上刚坐上皇位,最怕的就是朝局不稳,一听李维民这话,哪里还敢再动应皇子。也从李维民这话里得知,朝臣们对应皇子被扣押在宫中多有议论,思虑再三,为稳定朝局,赢取民心,这才下定决心放了义王和应皇子。不过却留有余地,放出话来,只是圣上恩典,让他们回去过年团圆。可户部税银案却并没有因此结案,留待年后重新审定,再做定夺。
还有的说,李维民忧国忧民,不想因应皇子一个而影响整个朝局。苦劝瑞皇子无效,于是霸王硬上弓,以辞官归隐相威胁,迫使瑞皇子放了应皇子和义王。为瑞皇子树立了一个仁厚爱民的仁君形象。至于实情如何,李维民本人却三缄其口,对所有说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由着人们去议论。
但不管怎样,义王和应皇子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头一天,回到了各自的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