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久病成良医,如今也能解悟大夫们语言了。老头说的絮絮叨叨,但她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看病就像扫地,尘土在地下待得好好的,你一扫,反而搅得尘土飞扬,满屋子都是。但是扫一回就少一点,最后再拿清水那么一洗,自然就干干净净了。这就像人们常说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对,山从来不是一下子就倒的,而是陈年累月,一点一点倾斜,就像老头说的积重难返,最后才轰然倒塌。——但是病去如抽丝倒是跟老头的说法很像,你得一点一点,反反复复,才能把病除掉。
却说那大夫走后,应皇子随即就派人把大夫所言去告知义王,去的人回来说,义王只说知道了。应皇子也以为那大夫就是义王派来的。听到这话,有些不知所以。他哪里知道,这其实是圣上的意思。那一日早朝后,圣上留下几位老臣闲聊,其中就有义王和信王。圣上近日看起来十分悠闲,下了朝也不忙着去批阅奏折,不是去御花园闲逛,就是和三五老臣闲聊。朝中便有人说,这是太子能为圣上分担朝政了,是以圣上才会如此轻松。义王也跟着附和。
圣上似乎真的老了,不时的追忆起往昔岁月,当皇子时的自在无忧,亲政后的战战兢兢。说起几次渡过难关,不觉泪湿眼眶。众人也跟着抹泪。
“圣上,自古贵人多磨难。没有这一路来的风风雨雨,又怎能彰显出圣上的雄才伟略呢?”信王说道。
“是啊,正是这般风雨坎坷,才成就我主圣上成为一代圣君哪!”一位老臣颤颤巍巍的叩首道。
圣上一摆手,意思是不想听这些歌功颂德之词。又道:“朕已是古稀之年,所剩时日无多。好在如今四海升平,内无忧外无患,朕也足以去见先祖矣。”
“圣上不可作此过悲之言。”另一老臣道,“臣听闻日前太医院曾为圣上例行诊脉,说圣上龙体康健,福寿绵长。臣等正自为此感恩上苍。”
“哦。”圣上说着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说道,“给朕诊脉的并非是太医院的太医,乃是一民间郎中。此人倒确实有些医术,不亚于太医院的太医。卿等若有不适,尽可找他一试。”
众人闻听此言,纷纷求问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圣上也不厌烦,一一道来。最后对义王说道:“听说应儿的皇妃如今仍神志不清?何不也请此人前去,为其一诊脉相?”
义王听了,唯有叩谢不绝。
却说那老中医从东府出来后,径自来到下一家出诊。敲门进去,下人领着东拐西绕,来到一房中,在门外阶前跪地叩首,方才进去。里面赫然坐着的竟是穿着便服的圣上。
圣上一一细问了皇妃的情形,最后道:“依你看来,这皇妃可有什么异样之处?有没有故作愚钝,或加以伪装?”
“回圣上,皇妃之脉象确是与常人不同。不似伪装。”老大夫说着,将皇妃之异常一一道来。
圣上听了,半晌不语,又道:“那她如此神志不清,却又能言善辩,这该如何解释?”
“依小人愚见,这女子之间相互妒恨,口角争风也是常事。再是愚钝的妇人,吵起架来也是口吐莲花互不相让。不足为奇。”老大夫道。
“那依你之说,这皇妃真是全无一点心智了?”圣上怀疑道。
“但凡足智多谋之人,皆思虑过度,心气不足,但据小人之观察,皇妃确乎不像是有不足之症之人。”
圣上听了,一时也有些迷惑。这些天,反馈到他耳中的有关皇妃的消息真是截然不同。安插在皇妃身边的人回说皇妃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日里只管吃喝玩乐,嬉笑耍闹。但外面的人却说皇妃牙尖嘴利,心思缜密。他吃不准这两种说法哪一个是真的,又怀疑安插在皇妃身边的人被她收买,替她说话,这才想出这个办法,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前去一探究竟。可现如今,此人也是这样说法,自己该相信这话,从此放松对皇妃的警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