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他老人家现在还安然无恙,那就说明他也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应皇子正要说话,听见外边门响,便又住了口。进来的是紫玉,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皇妃每日夜里都要喝的燕窝粥和调制好的中药面膜。皇妃先接过面膜来,悠然的往脸上脖子上涂抹着。她也是最近才想起来,既然这是古代,那可是有的是好东西啊!不只是珠宝首饰,还有我中华五千年古老文明的中医中草药啊!什么人参虫草珍珠粉,灵芝燕窝蜂皇浆。既是生在了这样富贵无双的人家,自己家就开着中药铺,那还等什么,赶紧的补起来啊!于是,吃的喝的,脸上抹的,齐齐上阵,直把一身皮肤补养的似能掐出水来。涂完了面膜,紫玉递过手巾擦了手,这才端起燕窝粥,小口喝了起来。说老实话,这燕窝粥着实不太好喝。也不知道是不是厨房不会做,反正喝起来没滋没味的,还不如一杯白开水。关键是她以前也没喝过,所以也说不出好坏来,只能是做出享受的样子,咬着牙把这一碗吃进肚里。丫头们刚开始看她吃这个,就跟看她用瓜皮擦脸一样吃惊。要知道这燕窝就是燕子的口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用来入药那是没办法了,为了治病,就是什么蜈蚣蝎子也都闭着眼睛往下咽,可皇妃这好凭无故的竟然自己要着吃这个!可后来看皇妃吃起来像是很美味,再看那琉璃盏里的那燕窝晶莹剔透,爽滑软糯,便也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东西。一直以来,燕窝都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但因其难得是以价高,一般人难以承受。且可替代的平价药食材太多,是以只能是尘封在药铺的高阁之上。就像是副食店里的高价水果,明知道吃得起很少,但是你还是得有,怕万一有人要起来拿不出来,有损店铺的声誉。——拥有稀缺高价的货物是一个店铺实力的体现。
可是随着皇妃大吃特吃,一向乏人问津的燕窝一下子成了抢手货,凡是家里有点闲钱的富家太太都争相抢购。因为皇妃说这东西能美容。美容这两个字女人们都能理解,那就是美丽容颜吗。作为一个女人,谁不想有美丽容颜?尤其是这些富家太太,家里的男人仗着有两个臭钱,三妻四妾尚不满足,还想着在外眠花宿柳。让她们年纪轻轻就成了昨日黄花,夜夜独守空闺,换谁谁肯甘心?谁不想着恢复往日容颜,重拾旧日好时光?可一般药铺只是象征性的存一点货,那经得起这些个贵妇富婆们疯狂抢购。就只有应皇子的德济堂,因为皇妃喜欢吃这个,应皇子便进了大宗的燕窝屯着,以备她随时取用。结果一下卖爆了,不止零售,就连街上的药铺也都跑来跟应皇子拿货,机灵的伙计马上随行就市,将燕窝的价格提高了好几成,可人们还是抢着要。德济堂的伙计也跟着成了重要人物,就连上不了柜台的小伙计也被人追着捧着,想让他们从中通融,为他们分一点燕窝。
伙计们就笑着说,日后若哪一样货物滞销,就说这是皇妃在用的,保准立马就成了抢手货。别的铺子里吃的用的就不说了,就光是他们这药铺,因为皇妃在用而卖的供不应求的就出现过好几次了。皇妃用珍珠粉,珍珠粉卖断了货;用什么七子白面膜,相应的几种药材都续了好几次货了,买的人仍是络绎不绝;皇妃给应皇子食用虫草,这虫草一下也成了男人必备的滋补良药,男人们争相服用。药铺按理说不该是个门庭若市的地方,人们无病不登们。——那时候药铺门前的楹联都是什么:但愿世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不像现在,药店的玻璃窗上贴的是买一百送五十多买多送,药店是生意最好的实体店。——可被皇妃带动的,男男女女都以服用滋补药物为荣,便是没病也开些药方来吃,把这叫做调理。
义王听说这些,只是摇头。义王的生意能做到如此地步,完全是因为他事事用心,不管做哪一行,都把这一行的内外原理吃的透透的。他信奉老古人留下的是药三分毒的理论,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轻易服药。尤其病了一场——其实说是病,其实是他自己偷偷服用一种山北的草药,那草药毒性特强,长期微量服用能让人五痨七损。其中肺是娇脏,是以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咯血不止。——以来,他更是对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再者,他对行市有一种他独有的判断方法。那是他从一本古书中看来的,说那时候的高人想知道这一年的年景如何,就会下山,走在街上,看到哪一行新开的铺子多,大体就会对这一年的年景有个初步的判断。他便也试着这样去观察。逐利是商人的本性,哪一行利润高就都往哪一行挤。若这一年粮铺开的多,多半是这一年粮食紧缺,奇货可居。但若是日杂百货开的多,那这一年的年景必定是很好,人们有闲钱置办衣物杂用。但这药铺顾客盈门,义王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对应皇子的汇报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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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铺子里的事情,应皇子还是想提醒一下义王,便绕着弯儿说道:“说到药铺,孩儿有好久没看到徐子义徐大人来为其母抓药了,不知道是其母有什么变故,还是他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自那日在万寿节后,孩儿再没见过他。”
“万寿节?徐大人怎么会出现在万寿节?”正整理衣服,准备应皇子走后就去歇息的义王闻听此言,猛地一惊,手里提着袍子前襟就站了起来,盯着应皇子问。应皇子这才想起他忘了将此事告诉义王了。主要是他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万寿节那天遇到的熟人太多了,哪能一一都道来。可他随即就想到徐子义听到荣喜时的表情。便忙将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告与义王。义王听着,频频点头,像是他早就料到了似的。听应皇子讲完后才说道:“你现在知道仁泰茶楼灭门案后,跟着王大人出现在现场的人是谁了吧?”
应皇子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道:“难道就是荣公公?”
义王只是哼的一笑。
应皇子这才明白,义王为何会在听说跟着王大人前来的是二皇子的人时一口否定。看来还是皇妃要了解义王啊!跟这两个人比起来,自己的脑子明显不够用。
“徐大人的诊费可还是半年一结?”义王问。
应皇子点头说是。
“这样。”义王果断的说道,“说话就要到六月了,你明日就让伙计整理出外面所欠账目,时间一到就一一上门去催收。届时便可去徐府一探究竟。记着!你不许去。”
要不说还是义王老奸巨猾。若不是他再三嘱咐,应皇子情急之下,很可能第二天就跑去徐府,那可就麻烦了。便是隔了十几日伙计拿着名单上门,仍是被拘押起来,好一番审问。把伙计手上的收账名单逐一核实,又和铺子里的大帐核对无误,这才放了回来。应皇子抚着那些快要被揉烂了的账目名单,再一次对义王的深谋远虑发自内心的表示钦佩。依照义王的吩咐,他只是让伙计们整理出欠账的名单数目,分发给几个专管要账的伙计,由着他们自己去安排,不作任何特别的交代。所以,便是被拘在大牢严刑逼供,伙计也并无二话。出狱后少不得把被抓前后的情形向应皇子讲述,原来,拿到有徐子义那一页名单的伙计,是在第三天去到的徐子义府上。刚上前去敲门,就从左右两家相邻的人家里冲出几个带刀的大汉,逼住他问他干嘛,他就说催账。这时徐府的大门也开了,几个人不由分说就把他推了进去。从正厅出来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绕着他看了一圈,问他收的什么账,他便把名单递了过去。那时候,他手上的名单已经有一半多要过了,有的人很爽快,一见他上门,就如数照付。他便在那人名字的后面打一个勾,表示销账。有的推三阻四的,不肯给,他便在后面打一个叉,并不多做纠缠。这也是义王的经商之道,打勾的人,来年还可以继续在义王的铺子里赊欠,不止是药铺,是所有的店铺。打叉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了,日后再想要什么都得真金白银现金支付。而且,如果想要什么紧俏货物,也得跟普罗大众一样,排队抢购。所以,但凡跟义王有过交道的不管哪行哪业还是朝廷官员,都可以在义王的铺子里赊账,以示特权。而义王也从不害怕有人赖账。赖账的最多也就是赖一年,不用他伤和气,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上门了。而且有很多人都是当时赖账,过后用不了多久,就自己乖乖的把欠账送上门来。——尝过特权滋味的,一旦失去,都会不适应。——还有的人一时没那些银子,有多少给多少,得要账的人跑好几趟,要来的数目也一笔一笔记在后面。
首领翻看着手上的名单,拣出两个人问他,他便把住址,那人的生业,等等如实报来。那人点点头,便又把名单还给了他。他看那意思像是要放他走,便一躬身准备离开。这时有人问,“你是哪个铺子里的?”他便随口说是德济堂。一听德济堂,几个人顿时如临大敌又将他团团围住,那个首领也折了回来,重新上下打量着他。问可是应皇子派他来的。他说是铺子里大伙计分派他来的。可那人一脸的不相信,一挥手,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将他绑了起来。
听到这里,应皇子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想着如果当时是他出现在徐府,现如今会是怎样一个局面。依伙计所说,那些官兵不只是在徐府,还在左右邻舍设有埋伏,那是不是说明那一条街都让官兵占用了?那徐子义呢,还有徐子义的老母亲……是不是都被灭口了?送回伙计来的时候,刑部专门来了一个司官,跟应皇子解释说,徐子义是私通匪类,已被缉拿。他们之所以还驻守在徐府,是守株待兔,以防尚有余党上门联络。皆因应皇子铺子里的伙计言语不清,以至于闹此误会。还望应皇子海涵恕罪云云。应皇子也只能是以礼相待。
这显然是跟万寿节那天看见荣喜有关。荣喜也显然是看见了徐子义跟他说话,知道自己身份泄露,为防徐子义泄露更多内情,所以才将其杀害。而自己本就是圣上的心腹大患,如今又跟徐子义牵连在一起,知晓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圣上的贴身近侍竟然制造出如此灭门惨案——谁敢说这不是圣上的主意呢?
应皇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他不敢再贸然去义王府,每日除了在铺子里,就是在内院门都不出。皇妃大败白莲花后,老夫人又提出来让他搬回内院,他为了跟皇妃说话方便,便也就搬了回去。一想到刚搬回去那一晚,他就忍不住想笑。说起来他跟皇妃早没了生分,可是毕竟是头一回同床共枕,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丫头们服侍着他们洗漱完毕,便各自回房了。留下他跟皇妃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床上一时无话。为了缓解尴尬,他便随手拿起本书翻阅起来。可心里头慌乱不堪,哪里能看得进去。这时听见“扑哧”一声笑,抬起头一看,却看见皇妃捂着嘴笑的扑倒在被子上。便不由也笑了。
“还不上来?你要在那里坐一夜吗?”皇妃笑罢说道。
见皇妃如此,应皇子觉得自己再这么拘着就有些做作了。便起身脱衣上了床。小心的贴着床边,控制着呼吸,怕皇妃听见他猛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