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农忙,各家都早早醒了,有些全家要下地的,得趁着早上的功夫把家务都做了把中午的食水准备好,免得还要来回跑。
一年也只有农忙这几天的工分是不上不封顶的,干得多拿得多,许多平时把分到的活马虎干完的人家到了农忙也都拼了。
秋收又比夏收要轻松一点,夏收顶着大太阳下地才是真的累,一不注意还会中暑倒地从此长眠。忙完夏收还得重新翻地养地等着播种,中间也没个好好休息的时候。
村长潘长青家不差那几个工分,不跟村里日子难过的人家抢活,但也得跟着起早摸黑当个表率。
潘长青有三个儿子——潘爱党、潘爱军、潘爱国,张思甜就是潘爱国的媳妇。
潘爱党在村里当计分员,潘爱军在城里机械厂上班,潘爱国在镇上粮站上班;三个儿子都出息,除了小儿子潘爱国家就一个儿子,其他两个儿子都儿女双全,潘长青在村里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家里条件好了,他就想让村民都记着他的好,一些小零小碎的好处也愿意给村里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
葛凤心下觉得老头子手太松,还得她出手找补省回来。
除了三个儿子,潘长青还有两个女儿,行三行四,在张思甜嫁过来之前就出嫁了。
老二潘爱军一家平常都住在城里,家里就潘长青夫妻和大儿子一家五口、小儿子一家三口住。
今天是张思甜负责做饭,她还没打算起呢,家里的狗就叫了。
这年月,村里四十几户人家就三户人家养了狗。
张思甜心疼潘爱国每天骑车去镇里上下班太累想让他多睡会儿,赶紧出去朝院里的狗低吼了一声。
“叫什么,人还要睡觉呢!”
狗子呜咽几声,继续朝着门口叫,声音倒是放轻了许久。
难道是有人来找公公办事?张思甜暗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会有人这么早过来却窝在门口不出声。
正疑惑呢,她就听到了门口似有敲门声。
“谁呀?”她问了一声,没听到人应声。
“是谁来了?”
葛凤从屋里出来,也以为外面的人是来找老头子的,暗暗埋怨外面的人不懂事,哪有那么大清早来的。
怕张思甜面薄,遇到个难缠的不知道怎么应付,她也跟着出去开门。
这些年乡下太平,家里丈夫儿子也在,哪怕外面才蒙蒙亮,葛凤也不怕什么。
张思甜到底年纪小,还有些怕黑,跟在葛凤身后不敢露头,等葛凤把门开了,她才越过婆婆的肩膀往外看却没有看到人。
“没人呀。”
葛凤正纳闷,一双小腿就荡过来往她脸上撞。
“啊!”
凄厉的尖叫声在浅淡的晨曦中传得老远,正往村长家走的李向红和周前进脚步一顿。
周前进是知青院里的老大哥,跟李向红是同一批来的丰收村,但年纪上比李向红大四岁。当初下乡,他是城里出了点事想来避祸,谁知一来就回不去了。
这些年他也看了许多,性子越发沉默。
昨天刘念晚上没回知青院,李向红来问他要不要出去找找。
这个事吧,他其实挺犹豫,因为白天的时候他听到村里人说刘念嫁给了潘大壮,两人特意挑了今天结婚,好逃避一天农活。
李向红等人也听到了这个话,不知道要不要信,这才在发现刘念不见后犹豫了很久才想到找人。
要说下乡后让他们改变最多的,就是对人性善恶的认知。
跟他们同年纪的知识青年不见得就是热心的无私的,他们也会有卑劣的一面,会为了小小的利益背弃理想。
不仅仅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会为利益动摇,剩下的人没有付诸行动不过是给他们的利益不够。
李向红等人没想过嫁给村汉吗?她们也想过,但她们长相平平、干活又不行,没有优秀的青年来向她们献殷勤。一个家境贫寒的男人和体力活,她们暂时选择的是体力活,这样的选择又能坚持几年?
她们年纪渐渐大了,地里的活又年复一年地磨去回城的希望,也许有一天会意识到嫁人才是正确的选择,她们不过是在强撑。
她们愿意强撑,却不好逼迫别人一起跟着强撑。
刘念要是受不了农活的辛苦想要嫁人,他们也不能说她什么,也不会像过去一样对想嫁到村里的知青投去鄙夷的目光。
李向红不确定刘念是不是真的想嫁人,可早上还生着病的刘念不太可能忽然想到嫁人,潘大壮也不是什么良配,她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讨论了许久,两人最终去了一趟潘大壮家。走到时,潘家院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什么声响,好像全家都睡下了。
除了潘大壮家,一路走来村里其他人家屋里也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