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民夫都是第一次看到电影,所以他们的反应跟汉军差不多,看到精彩处也会喝彩——武打片最大的优点就是花里胡哨的打斗场面老少皆宜,而且高来高去的大侠们非常符合一般人对功夫高手的想象。
不过丁立放完电影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一名魏军民夫就这么靠了过来,冲着他拱手行礼:
“这位将,将军,敢,敢问此电影是何,何原理。”
刚才播放的时候,丁丽就看到这名民夫在附近游荡,原本以为对方是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所以才靠过来的,没想到对方等电影放完后会上来提问题。
最重要的是虽然丁立负责电影队的巡回,队伍中的士兵们经过多次操练已经非常熟练,在放映中途换胶片的时候能够迅速打开镜头、换上胶片、将胶片从一堆滑轮之间绕好最后合上镇头,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换带的卡顿,但是他实在说不出来的电影的原理。
于是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位略显拘谨却眼神透着股执着劲儿的民夫,见他虽身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周身那股子不凡之气,当下便客气回道:“此物乃我季汉先帝所赐,其中神秘某却是不清楚。想来是神仙的本事。”
但是对面的民夫却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追问道:“某观之,却,却是需要士兵在旁踩,踩踏供能?这却不该是,是仙术,而是恪物之术。”
如果换成邓铜那样的大老粗,听到眼前的魏军民夫如此诋毁先帝使者送来的奇物,怕是会跳起来给对方两记耳光,不过丁立作为最早见识过先帝使者本事的人员之一,确实也觉得先帝使者跟普通人很像,所以他没有急着斥责对方,而是反口问道:“何出此言?”
“此物需要踩踏功能。”对方说起自己的观察发现时已经不再结巴,而是变得自信起来,“虽然不晓其原理,不过只看外观倒与龙骨翻车相似,所供能传到这机器上——”
他指了指放映机,“然后令其转动,又发出光来,射在这带子上——”
后面的话他没说玩,因为已经有人在一旁喊:“马钧!赶快归队了!不然一会儿组长点名!”
被称作马钧的民夫被叫的时候身子不自觉颤了一下,然后露出遗憾的表情:“可,可惜,若是让某多观察下,也许,许能复制一台,可以分与几处播放,无需你们到处跑动。”
说完他一步三回头看着那套放映设备,还是优先返回了队伍当中。
丁立心中一动,这民夫问题如此专业深入,绝非一般人能问得出,便多打量了几眼,开口道:“你叫马钧是么?以前在魏军中是做什么的?”
“乃,乃是给事中。”
“我会差人禀告丞相的,你莫要逃跑!将来自有人来解答你的问题!”
喊完这句话,丁立想了想,又叫来当地值守的曲长,让他留意马钧的动向。
在此地的这个马钧自然就是之前的马给事中——本来大军出去厮杀,他在大营中呆着待命,结果大军就这么莫名其妙败了,撤退的时候所有人都忙着自保,硬是没人留意这位能工巧匠。汉军抵达大营外的时候,戴陵让人传令命马钧带领伏兵打造投石车,可等戴陵议和的时候,就完全不记得营中还有这么个人了,以至于把他丢在了辅兵当中,一起做了俘虏。
马钧因为平日里不善言辞,说话又结巴,进了战俘营后也不曾说明自己的身份,以至于张合、徐邈、张雄都不知道新来的战俘中还有这么个人,原本被他教授制作转轮投石车的辅兵因为之前不曾被马钧欺压,又得到他的教授,所以对马钧也很客气,干活的时候都帮马钧做工,因此也没显出马钧的存在,直到此刻,一旁的张合等人才注意到马钧居然也在功德林。
相比徐邈,张合还记得这位巧匠,就冲他招了招手:“德衡你也被抓了啊?”
“右将军。”马钧连忙朝着张合行礼,“罪将、罪将有礼了。”他一紧张,结巴得愈发厉害。
张合倒是没当回事儿,还走过来上前一步扶起他:“德衡莫需如此,这仗打成这般模样,岂是你一人之过?不过大将军撤退时候怎么没把你带上?”
“想来,想来是大将军忘了。”
“哦,那倒也不要紧,这汉军各种工艺倒是出众,你若是好奇,便与他们接触一下,定然大有裨益——”
徐邈在远处咳嗽了一声,于是张合顿了一下,又说:“既来之则安之,你且安心在此,若是诸葛亮他们看中你的才能,没准会派人邀请你,若是看不上,以你的聪明才智,帮他们做点工,改良下器具,定然也饿不着——”
徐邈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张合只好再次一转话锋:“虽然大将军把你落在此地,不过我们往日都受到朝廷的恩惠,你莫要学仓孝仁,他最近据说投了汉军后干的有声有色,已经重任敦煌太守了,当然你要学他也没事儿,他前不久还托人给我们送了些西域那边的葡萄酒——”
徐邈还想咳嗽,可惜一口气没喘上来,真得用力咳嗽起来,张雄和徐质不得不在一旁帮他拍背,等徐邈终于缓过气来,才一甩袖子:“张儁乂!就算我们不逃了,也不该为蜀军当说客!”
“多大事儿啊。”张合摆摆手,“人家汉军还未必稀罕我们呢,你看他们最近又抽人造水车,想必是那水力工坊好用,他们再扩大生产,还有营中有将士说战阵上汉军弄出震天雷来,破大军入探囊取物,我们只是两个老头子,不过德衡他们还年轻。”
两个老头又拌了一会儿嘴,这才停下来——汉军的士兵提醒他们入夜了,要赶紧休息。就算两位魏国高官第二天不用早起干活,其他士兵也是要干活的,打搅他们休息终究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