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蓄满泪水的眼眸充满了无助:“阿娘,求您,莫要再伤害阿羡!”
虞紫鸢一怔,一脸错愕:“阿离,你是在指责我吗?”
江厌离不语,泪水却是源源不断。
虞紫鸢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声音很轻,却也失了温度:“阿离,你何出此言?今天你也看到了,魏婴是如何对待我的?他可有对我半点敬重?”
江厌离轻轻抚了抚脸颊上的泪水:“阿娘,今天如果换做别人阻拦阿羡,想必他定会毫不留情,可正因为是阿娘,阿羡才没有动手。”
虞紫鸢面色微变,看向江厌离的目光带着些许怀疑,些许疏离:“阿离,你是说阿娘还要感激他是吗?”
江厌离闭了闭眼,缓缓双膝跪地:“阿爹,阿娘,阿离求你们,放过阿羡吧?”
江枫眠和虞紫鸢同时一惊,“阿离,何故如此?起来说话!”江枫眠语气难掩心痛,虞紫鸢冷冷的看着,不发一语。
“阿爹,”江厌离摇了摇头,泣不成声:“阿羡自小被阿爹收留,虽然阿爹对他视如己出,可是他可有一日不被阿娘责骂?可有一日不被阿澄嫌弃?即便阿娘和阿澄心里对阿羡是好的,可是,一个人整天生活在别人的冷言冷语中,再大的恩情也会被磨灭。可是阿羡,他生来就是只记住别人对他的好,从来不会记得别人的恶,即便阿娘如此对他,可是他心里从不曾有过对阿娘不满,也从不曾顶撞过阿娘,对阿澄亦是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来守护。在他心里,莲花坞就是他的家,我们都是他最亲的人。”
“当初,温氏倒行逆施,意欲毁灭我们莲花坞,阿羡可有一丝的退缩?为了莲花坞,阿羡是宁愿付出生命的。如今他为了救助温氏,宁愿主动离开莲花坞,还不是因为不想连累我们?父亲,母亲,你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阿爹,在您心里可有真真切切的关心过他,爱护过他?一句天性使然,放任阿羡率性而为,是真的为了阿羡好吗?这样做真的对吗?其实您是怕,您怕阿娘,也怕外人非议,您心生怯懦,所以在阿羡应该严加管教的年纪,反而放任他随波逐流。天可怜见,阿羡他……幸好……”
“阿娘,您总埋怨阿离只执着于一日三餐,心无大志,对修为从不上心,总是拿虞翎来和女儿比较。可是,阿娘,您让阿离如何一心一意修仙问道?如何志存高远?如果真的如此,那谁来管阿羡?谁来过问他的衣食住行,谁来在意他是否开心,是否受了委屈,谁又可以抚慰他每日惶惶的心?”
“阿离为人子女,对父母亲所作所为不敢横加指责,只能在阿羡每次被阿娘责骂后,默默给他端上一碗莲藕排骨汤,陪他玩闹,陪他开心。让他觉得身边还有人爱护他,在意他,让他无忧无虑的健康成长。只要阿羡和阿澄能够健康长大,女儿有没有修为又何妨?”
“好在!阿羡,他没有让师姐失望。他天资聪颖,修为遥遥领先,心中更是胸怀侠义。所以,阿离即使没有修为,也从不担心害怕,因为有阿羡,我的羡羡长大了,他可以保护他师姐,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师姐,阿羡,他做到了……”
时间仿佛凝固,夜凉如水,却又凉水如剑,剑剑刺心。江枫眠夫妇竟然难得皆是不发一语,静谧的空气中,只有江厌离的缓声细语,娓娓而谈。
“父亲,母亲,”江厌离冲两个人又磕了一个头:“求你们放过阿羡,不要让他再卷入你们上一代的恩怨。几十年过去了,无论多大的心结还不能释怀吗?总是纠结于过往,让自己活的如坠深渊,也让身边的亲人惶惶不可终日!这难道就是你们要的生活吗?”
“阿爹,放阿羡离开吧!不要再把他绑在莲花坞,不要再勉强他!阿羡——他不欠我们的,我们不应该用道德来绑架他!离开莲花坞,阿羡或许会生活的更好。我们养了他几年,要是报恩,他做的也已经足够了,以后就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从此海阔天空,任他翱翔,那才是他应该过得日子。”
“阿爹,阿娘,阿离,求你们!”
江厌离额头着地,泣不成声。
空气久久沉默。
好一会,“阿离!”虞紫鸢语音微微哽咽。
江枫眠亦是双眼潮湿,长叹了一口气。
门外,江澄泪流满面。
江厌离缓缓抬头,挂满泪痕的脸颊却绽放出一抹浅浅微笑,晶莹剔透的一双眸子,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虽带忧伤,却仿佛一朵含泪的花,美得光彩夺目。
“羡羡,”江厌离心中低语:“师姐知道,如今,早已不同于往昔,羡羡长大了,心里有了牵挂的人,该飞了……羡羡……师姐知道你……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心里都是有莲花坞的,都是有师姐的,羡羡……”
夜风微凉,带着沁脾清香。莲花坞注定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