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谁说过?”
他又想了想,举起食指说道:“很多年前,一些来自西方的学者,他们曾到这边和我探讨过一些其他民族的神话和历史,他们曾提到过一部叫《妥拉》的书,记载了上古时期发生在大地各处的一场洪水,他们提到过一个叫诺亚的人,他建造方舟拯救动物,从洪水中搭船避难,后来成为一个农夫,还种植了一个葡萄园……可惜我这里没有收藏这些来自西方的书籍,如果你想更深入的了解,恐怕只能亲自前往西方,那里的人可能会知道你这些问题的答案。”
伊奥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觉得我的母亲,她可能被那些杀害她的人埋在哪儿了?”
“她的墓吗?那就不得而知了……”挝西史达摇摇头,“我想他们宁愿毁尸灭迹,也不愿那些异教徒找到她的墓去拜祭。”
“保重……”
“你也是,孩子……保重。”
于是,伊南娜的儿子——伊奥斯·卡夫索,告别了她母亲的老朋友,走出神庙,继续向北前进。岔路口,摆在伊奥斯面前的是东西两条路:向西,将会更接近母亲那首神秘诗作的答案,也许第二把钥匙的线索就藏在挝西史达所说的,那些西方学者手中的古书——《妥拉》之中;向东,则是一条回木尕拉去的漫漫长路,那个可怜的灵魂——阿弥蒂斯所在的方向。毫无犹豫,伊奥斯选择了后者,他踏上了前往东方卡曼尼亚城的道路。即使在他心底里的某处,十分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所看到的关于阿弥蒂斯未来的记忆,不管怎样都终会发生——他终究无法拯救她,但此时此刻,如果他继续选择向西,朝着远离她的方向行进,那么他的良心将会无法原谅他自己。他心想:破解母亲的遗愿在现在已不再是当务之急,就连自己的老师龙树,用了一生的时间,也才发现了第一把钥匙,他自己又何必这样着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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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傍晚,他在驿道旁坐下休息,在月光中,他在心底默默向父亲与母亲道歉。“请原谅我,我现在必须回去救她……请原谅我……爸爸、妈妈……”
“你想要拯救一个人,还是拯救这世上所有的生命?”突然,一个声音回响在他脑海里,这是老师那嘎呵朱讷在生前曾问过伊奥斯的一个问题,当时他们有过一段交流:
“我不知道,老师……难道破解了整个阿卡西的黑域,就能够拯救所有的生命吗?”
“是的!”龙树斩钉截铁地答道,“伊奥斯,你是否知道毘湿奴最大的愿望,并不是去知悉关于这个世界一切的答案……他最终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毘湿奴之所以致力于要破解阿卡西内的黑域,找寻终极的真理,为的是在知道了关于一切答案以后,找到战胜这世界的方法。”
“战胜这世界的方法……”
“是的,也就是——战胜生、老、病、死这四苦,以及拯救所有众生方法……
“伊奥斯,如我们初见时我所说的,当你来到这里学习阅览阿卡西,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拯救你死去的母亲……然而,当你在阅览了无数世界里众生的苦难以后,我相信那时你会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我相信你到那时,你也会同我们一样,把这件事当作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为此不断地前行……”
龙树的教诲萦绕耳边,这些话,他本从未理解过,但此刻,他渐渐清晰明了了。因为,他看到了阿弥蒂斯那悲惨的未来,他看到了无数生命挣扎在苦海之中的过去……他终于明了了……“如果我回去救下她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他心想。
伊奥斯默默的低下头,眼泪再一次从眼眶溢出。
“众生仍在无边的苦中,而拯救所有一切的方法……也许就在藏在那向西的路上,就藏在……那剩下的六个伊斯特里亚之中……”伊奥斯自言自语道:“阿弥蒂斯……终有一天,我会去拯救你……彻底地拯救你!请等我!因为那时,我要连同你,和这世上的所有人,一同拯救!”
在冥冥中,他终于感觉到:母亲所希望他走的路,就是老师那嘎呵朱讷尊者所说的那条路——二者殊途同归;于是他再一次折返,向着西北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伊奥斯·卡夫索第一次来到美索不达米亚。让他十分吃惊的是,这座无数人盛传的世界中心:巴比伦城,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和混乱不堪。正午时分,宽阔巨大的街道上长满了杂草,破碎的路面不时地从砖瓦下面蹦出一只只的昆虫到处觅食。本应是车水马龙的商业市集,现在却不见昔日的人声鼎沸。他从南走到北,只见稀稀拉拉地出现几个破衣烂衫的老妇人在一旁拾荒。
着名的被拆毁的埃特曼安吉神庙(Etemenanki)的基座则在远处,早已被太阳晒的干裂的墙体;砖块都开始瓦解。而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在与尼布甲尼撒宫殿并排矗立着的那座汇聚各方学者的巴比伦尼亚学园,它常年因为没有人修葺,已经凸显断瓦残垣的趋势。因为在这一路上,他四处打听关于《妥拉》这本书的下落,然而与他在东方时的情况不同,在这帝国的腹地,几乎人人都知道这本书,而它其中的一个抄本就收藏于学园内的希伯来先知玛拉基(Malakhi)的私人书库。如今这里却已破败不堪,守门人告诉他马拉基已经离开了巴比伦。于是,他打算向西前往这本书的发源地古都斯(Kangdezh H?kht)的圣殿,便旋即出了城的北门,望见到高地上成群结队的人群、驮着大大小小包裹的马匹和车队,向着东北的方向进发,他便上前打听。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伊奥斯向问一个牵着马匹的青年问道。
“皇帝命令我们从这里搬走,去帮他建立北面底格里斯河畔的新都城。”那人回答。
“所以巴比伦已经被废弃了?”
“是的。”
“所有人都搬去那里了?”
“差不多是这样的,所有能干活的人都要去那边,包括那些有学问的人、建筑师和管理者们,都迁往新都了。”
伊奥斯点点头,望向这延绵队伍的尽头:一座几乎和巴比伦同样外观的城市坐落在地平线的边缘。几天后,在这新建的世界之都的中心:在这座在建的埃萨吉拉(Esagila)庙宇的工地旁,伊奥斯找到了这位叫做马拉基的希伯来学者。他被任命为这项工程的监事,当得知伊奥斯想要打听关于《妥拉》的知识后,这位话痨一样的学者便放下手中的活,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我当时只是一时气愤,因为我看不惯那些和我共事的人——那些辅佐尼赫迈亚(Nehemiah)后人为完成圣殿最后的修复和重建工作时,那些本该由哈该和撒迦利亚所激发的热忱和热心已经泯灭了!那些祭司们变得粗心大意、骄傲狂妄、自以为义!圣殿的服务也变成虚有其表,而人民也以为上帝已不再关心以色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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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是在问您关于大洪水的事情。”伊奥斯对学者说的话一头雾水,连忙制止他继续跑题。
“先听我说完!正因如此我才决定离开以色列,回到巴比伦复职,专心研究《塔纳赫》和《先知书》,可谁曾想到这世事变迁,现在我却沦落到这里为这异教的神庙做监工!很久没有听到有人问我关于经卷的知识了,更不要说像你这样跋山涉水来请教的人了!”
“好的,既然您知道我这么辛苦的前来,那么就请您赶快回答我的问题吧。”
“啊哈!关于那场洪水,这地上的人能有不知道的吗?你出去打听一下,不光是《妥拉》,还有那些用阿卡德语记载的阿特拉哈西斯(Atrahasis)史诗,还有那传说中从洪水中得救的乌特纳匹什提姆(Utnapishtim),还有你们马其顿人最应该熟知的厄庇墨透斯(Epimetheus)及潘多拉的女儿,以及那场吞没一切的大洪水!”
“对不起,我虽是半个马其顿人,但我出生在遥远的波斯边境……我父亲虽然曾给我讲过一两次关于这些神话故事和传说……但我并没有认真去听。后来,他也没兴趣再讲了……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这么多人知道这场洪水,那么……这就一定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了吗?而不是发生在其他世界的事?或者这至多只是一个传说?”
“其他世界?你这小子说话还挺有意思。其他世界的是我不知道,但是我猜你一定想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大洪水,却没人能给出证据,你是想说这个吗?”
“嗯,是的。”
“哈哈!若谈证据,年轻人,你应该继续往北走。到黑海去,经过我对经书多年的研究和考证,那场旷日持久的洪水淹没了一切,而义人诺亚的方舟则是停靠在了可萨(Hazarlar)海边上的阿勒山上,等大水完全褪去,可萨海便分成三座大湖:就是黑海、希尔卡尼亚海和万恩海(Van)!”
“如果到那边,找到了方舟的残骸,也就是找到了证明大洪水真的存在过的证据了,是吗?”
“是的!真聪明。”
“谢谢你,老师。我会去的,如果还能再见面,我会告知您我的进展。”
“祝你好运!孩子!”
“再见。”
在与希伯来的学者告辞后,伊奥斯·卡夫索便用乞讨得来的以及马拉基资助的一些盘缠搭上了一艘去往上游的帆船,启程沿着底格里斯河到达了亚米大(Amida),在船上,伊奥斯听说了塞琉古的军队在弗里吉亚战胜了安提柯,于是得知去往黑海的路畅通无阻了,便在下船后转陆路前往黑海的港口帕西斯(Phasis)。傍晚时分,伊奥斯从住所走出来,来到海边眺望渐渐明晰的星空。他被远处山峦的轮廓所吸引,仿佛陷入某种熟悉的回忆。数月以来,在阿卡西域内寻找第二把钥匙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但奇妙的是,跟随着母亲留下的蛛丝马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线索最终把他指引到了这个宁静的地方。根据各地的传说和神话,记载于上古的大洪水,与第一个伊斯特里亚的记忆十分的吻合。除了那段记忆以外,伊奥斯也阅读了那颗星体周围星星的记忆,那些记忆大多也和那座奇迹山丘之城息息相关。他的老师曾告诉他,拥有相似记忆的人,或是在同一地方生活过的邻居,或是有强烈情感纽带的人——比如亲属、朋友或是爱人,他们的记忆之星总是靠的很近。
至于为什么,那嘎呵朱讷推测,这也许是那些管理阿卡西的神灵们所采用的一种分类和规整手段。但这些关于那座城共同的记忆并不能说明什么,在经历过亿万个不同世界的记忆之后,伊奥斯并不觉得那少女闪姆的故事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这个记忆的结尾——在末世之后,在那新的世界里,那一片因被无数新生的星星所照耀,而晶莹闪亮的海面。
突然,伊奥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向前走了几步,半蹲下来用手比划着海平面上那一串比周围密度要高一些的繁密的光点:那条银河的位置。然后,他又闭上双眼,回忆闪姆最后看到的画面——山的轮廓、水的波浪和那些缓缓上升的点点繁星。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默、震惊。
海风让他的头发略显凌乱,而他的眼睛却为此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