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徐恪又命人叫来魏嘉诚,让两位百户带着仵作等人,跟着吴觉人前往杭州城南的普济寺。
徐恪苦于自己右腿骨碎,不能走动一步,虽心下焦急,然也只得目送着众人离去之后,自己一人仍躺卧在床上。
他命人取来吴文龙一案的所有卷宗,再度仔细翻阅了起来。只可惜,此案的相关记录却少得可怜,只有薄薄的几张纸而已,其上只简单写明了吴文龙当日死后是如何被人发现,又如何引得周围百姓迭起恐慌之状……
依照案卷所述,吴文龙是在六月十一清晨卯时一刻左右,被人发现死在了杭州城西龙井山下的一条小道上。案卷上只写了吴文龙的尸身被发现时,其死状“口鼻大张,面目全非,浑身缩拢,手足尽曲,其状实堪惊恐,令附近乡民惊惧惶恐之甚也……”除此之外,对于吴文龙究竟是死于何时?死于何地?死于何因?死前人在何处?死前做了何事?等等,均未写明。而令人意外的是,案卷对于吴文龙死状引起的附近乡民恐慌却大书特书,“尸身僵而不化、曲而不能直,其状如鬼,四乡之民,见者尤为惊怖,百姓皆奔走相告,俱言知府大人实为妖物所杀……”
徐恪看得摇头不已,心道,这吴文龙被杀一案,先前不知是哪个在查?堂堂一个知府大人客死他乡,查案者竟如此草率,处处皆敷衍了事,非但不去仔细验明死者的确切死因与死亡时间,竟凭空臆测什么凶手乃是妖物作祟,难怪杭州百姓会以讹传讹,纷纷谣传知府大人是被妖物所杀。
徐恪仰靠于床头,遂闭眼沉思了起来……
他在南行途中,已大致了解了这位前任知府的生平。当时,他看过吴文龙的相关卷宗后,还感叹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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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龙今年四十三岁,为官已有二十余年,家有一妻、一女。妻夏氏,女名吴晶晶,皆住长安。
吴文龙少小时便被四野八乡誉为“神童”。他自小就喜读诗书,有过目不忘之才,并做得一手好文章。其父吴德宝,既开私塾,又为郎中,无论授业传道与行医济世,均为乡人所称道。
吴文龙二十二岁时,便以二甲第八名进士及第,被吏部授以徽州府休宁县县丞之职,之后就一直在徽州府做官,因为官声卓着,政绩斐然,由县丞、知县而一路升迁,累官至徽州府同知一职。其后又受人举荐被擢拔至京师为官,先后任工部员外郎、工部郎中,后因与本部堂官不合,遂转调御史台,先后任监察御史、领侍御史等职。
说起来,吴文龙自三十四岁调往御史台任言官,在御史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这八年来,由于他一向敢言敢谏,素为朝野上下所看重,他平常也从不收人礼物,从无结党营私之举,家中只有一妻,从无纳妾之举,并且,由于他俸禄不高,除俸禄之外也无别的进项,是以他在长安城的生活也一向清贫,家中妻女,常年都只是穿一身旧衣。
魏王李缜也正是看重他清廉刚直之名,这才向皇上郑重推举了吴文龙,让他跑到这江南富庶之地,来当一任知府。
哪料想,吴文龙担任杭州知府才不到一年,便天降横祸,不明不白地就死在了任上。
如今,关于杭州知府被杀一案,其相关卷宗上竟赫然写着,这位吴大人居然是死于妖物作祟。
“妖物作祟,妖物作祟!”徐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下不由地“嘿嘿”一阵冷笑。
他暗自心想,我在京城时,便一直在查“妖物作祟”一案,查来查去还不曾查明这“妖物”究竟来自何方?想不到,这“妖物”竟忽然又千里南下,来到杭州城“作祟”来了?!
先前,长安城每到夜间便突然出现许多“焦面黑尸”,于是皇上命师兄李义为查案主使,专门探查京城中的妖物。可师兄与我查了三个月之久,终究查不出此案之元凶究竟是何方妖物。
最早,师兄与我都以为此案之元凶乃是臭名昭着的“和合金仙”毛娇娇,可后来,毛娇娇已被南宫兄杀死,“焦面黑尸”仍不断出现,便确定此案与毛娇娇无关。
随后,大伙儿便又将矛头指向了天音乐坊,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天音乐坊的管事落霜时,落霜竟主动向我约战。在灞林原自己与落霜一场大战,终究是挥剑将落霜刺死。
不过,依落霜死前所言,他虽杀人不少,却从未做下什么“焦面黑尸”,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自从落霜死后,长安城每于深夜出现的那些“焦面黑尸”,便从此消失不见。于是,青衣卫上下,甚而是所有“黑尸命案”的办案之人,便都把那落霜当作了是“黑尸命案”的主凶,就连徐恪自己也有些将信将疑。
难道说,落霜一死之后,那作案之“妖物”竟忽然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杭州,这“妖物”别的都不杀,却独独杀死了知府吴文龙?
这……不可能!
这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这世间,哪来的这许多“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