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的意思?”
“死者已矣,入土为安!”
“你想将他们就地安葬?”
“他们今夜都死在这里,此地风景也称得上绝佳……”无尘手指四周,此时两人立身之处,正是灞山脚下,林木葱茏,身旁又是渭水流过,此地山水环绕,景致清幽,确乎是一处吉壤之所在。“让他们两人,今后就长眠于此,难道不好么?”
“可是……”徐恪却道:“无花毕竟是南宫不语的妹妹,我想将无花的尸身,与她兄长同穴而葬。”
“世人只知‘无花’就是无花,你又何必将‘无花’变成南宫无花?”
无尘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他从腰间取出一条长链豹爪,四下里找了一找,终于选定了一处依山抱水的土坡前,顾自动手开始挖起坑来。
徐恪心知无尘之意,南宫不语死后被天子追封甚隆,又是风光大葬,若是想将他妹妹尸身与其合葬,势必要禀明天子,以无花目下之身份,到时免不了会弄得满城风雨,都说南宫不语的妹妹竟然做了天音乐坊的一个歌女,还是头牌云云,此事非但给南宫不语蒙羞,更会让朝堂丢了颜面,到时天子也未必会应允。
徐恪也走到无尘身旁,离他三丈之外,取出自己的昆吾剑,以剑柄刨坑。
无尘望了徐恪一眼,“你不想将他们二人合葬于一穴么?”
徐恪头也不抬,冷冷回道:“无花就算活着,也不愿和落霜呆在一处,更何况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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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见徐恪如此,也不相强,于是低头挖坑。
接下来,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只管自己挖土刨坑。
此时已是六月十二丑时,灞山脚下深夜无人,只有两把兵器的刨土之声,不时传来……
有时候,两人嫌豹爪与剑柄都不趁手,只得双手开动,运内力取土。
细雨早已歇止,不知何时,灞林原的上空,露出了星光点点,这熹微的星光,就如仙子的眼睛,一眨一眨,好似为地上两个年轻的生命感到可惜。
如此年轻的生命,本该绚然绽放,却在如此一个寂静的深夜,悄然离去!
连过往的清风,也在忍不住发出悲鸣,好似也在为这两人的命运而悲叹!
风声“呼呼”而过,水声“哗哗”而流,豹爪与剑柄的刨土声也在“嚓嚓”地响起……
一声一声,都宛若敲击在徐恪的内心深处。
……
……
只因两人手中都没带趁手的挖土器具,一直挖了半个时辰,终于各自挖好了一个大小合适的深坑。
无尘抱起落霜的尸身,放入深坑之中,他向里面安躺着的落霜最后看了片刻,好似口里喃喃低语了几句,随即手脚连动,将大片泥土尽皆推入坑中,未几,落霜的坟茔已然落成。
徐恪小心翼翼地将无花尸身抱到坑前,他左右寻找,想找来几片木板搭成一口木棺的形状。
“徐公子,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之后,身躯归于尘土,便是最好的归宿!”
徐恪只得哀然叹息了一声,于是将自己的一身青衣脱下,将无花仔细包裹之后,轻轻地放入泥土之中。
他不忍见无花凄美的容颜,遂闭上双眼,两手怀抱泥土,大把大把地推入坑中,直至将无花尽数掩埋……
待无花坟茔落就,徐恪不禁跪倒在无花墓前,想起自己这条性命竟是无花牺牲自己所救,不由再度失声痛哭。
徐恪取长剑削来一块断木,以剑尖上书“故友南宫无花之墓,徐恪立于康元七十一年六月丁未” 字样,书写罢,将断木插在了无花坟前。
无尘也学着徐恪的样子,砍削来一块断木,上以豹爪写上“天音宫门下落霜之墓,无尘立于康元七十一年六月十二” 字样,书写罢,将断木插在了落霜坟前,以此充作墓碑。
两座坟茔,并排于山坡之前,渭水河畔,眼前有河水蜿蜒流过,身后有大山悠然静卧,也算是葬在了一处风景绝佳之所在。
只是,两座坟茔终于还是隔开了三丈距离,两人如此长眠于地底,也不知是遂了落霜的心意,还是有违无花的初衷?
徐恪朝无花坟茔拜了几拜之后,起身正要离开,瞥见落霜的坟前写着“天音宫门下……”数字,还是觉得不妥,他走到落霜坟前,也不与无尘商量,昆吾剑忽然挥出,将“天音宫”三字径直抹去。
“你……你做什么?!”无尘怒道。
徐恪又剑尖直指“唰唰唰”几下,写了“少山”二字取而代之。
“少山门下?”无尘看了看落霜的墓碑,竟也没有反对,
“也好!”
“我想,落霜若是能看到,必然也希望自己的墓碑上写着‘少山’二字。”
说罢,徐恪头也不回,顾自回剑入鞘之后,带着满眼的萧索与惆怅,便大步离开了灞林原。
目送徐恪的身影消失之后,无尘又望了望两座坟茔,沉思了片刻,遂转身离去。
……
……
一刻辰光之后,无尘已回到天音宫内,他没有径自回房歇息,而是左兜右转,先走到了玉天音的紫云居之外,
“宫主,属下已将事办妥,特来复命!”
“嗯……”玉天音也是尚未成眠,她坐在自己的红纱帐缦之内,遥遥向无尘问道:
“灞林原这边,结局如何?徐无病死了么?”
“回宫主,徐无病没死。”
“他没死?那么……无花跟落霜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