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心下不由暗道:“依大乾律,巡城将士,但有擅离职守者,轻则挞三十、罚俸半年,重者革职下狱……今日薛大哥正值巡夜,却要与我饮酒,我当劝还是不劝?……”
见薛涛意兴正浓,无病数次话已到嘴边,终不忍拂了薛涛的兴致,便跟着他一道,来到了望仙酒楼中。
时值亥正,正是宵禁的时候,望仙楼正要关门打烊,那店掌柜一见薛涛过来,慌忙满脸堆笑道:“薛将军来了……将军少待,小的这就去给将军弄几个热菜过来……”
于是,无病之前刚刚与秋明礼等人喝得醉意微熏,此际,又跟薛涛在望仙楼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无病兄弟,你这次,可算出了名啦!……朝野上下,都在传你的大名呢!”薛涛撕了一只鸡腿,咬了一大口肉,说道。
“让薛大哥见笑了……”无病仰起脖子,将手中的一杯“老刀烧”一饮而尽。无病只觉此酒入口火辣,喉中似有火烧,这二十文钱一壶的“老刀烧”,虽没有“汾阳醉”的那股醇厚香浓,但也别有一番劲道。
薛涛也跟着满饮了一杯“老刀烧”,兀自说道:
“无病兄弟,非但朝廷里的人,在议论你,连那市井巷陌中的人,也都在到处打听你的名字呢……都道你不惜孤身犯险,竟敢老虎嘴里去拔牙,公然跟太子作对,还替国库讨回了一大笔的银子!……哈哈哈!以前,秋先生说你‘胆色从容’可以当他的老师了……我当时还道秋先生只是玩笑之语,现如今,我老薛可还真的有些信了……”
徐无病闻听此语,不由得心中哭笑不得,心道我不过是无心之举,这全是胡姐姐的筹划之一,再者,追还库银亦不过是我的本职罢了,却怎会闹得朝堂上下沸沸扬扬?遂淡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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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哥,切莫听那些人胡扯乱传,无病追讨国库欠银,原是我分内的本职差使,算不上什么‘老虎嘴里拔牙’……至于那‘讨回了一大笔银子’之说,更属无稽之谈……那一百一十万两欠银,太子能不能还、何时可还,也未可知呀……”
薛涛喝了一口酒,又道:
“不瞒你无病兄弟,老薛我听魏王说了,皇上将那太子叫进了大明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严令他务须在新春之前,将那一百一十万两欠银尽数归还国库,若误了半日,少还半两银子,国法处置!”
无病听得不由心头一振,暗道皇帝有此决心,实属苍生之幸也!
无病正欲说话,却听得薛涛顾自叹了一口气,说道:
“咳!就算太子把欠国库的银子都还上,朝廷目下既要赈灾施粮,又要修河引水,这缺口还有二百多万两银子呐……这么多银子又从哪儿去筹?……魏王这几日,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啊!”
……
薛涛看上去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但酒量却是很浅。无病与他一起,才喝了一壶“老刀烧”,便见薛涛已醉意微萌。他心道薛大哥毕竟是当值的人,若再喝下去,势必酩酊大醉,便略略劝了几句,叫来店掌柜付了酒钱,与薛涛径出了望仙楼……
两人出得酒楼之外,已是子初时分。此时,黑沉沉的夜色已然将整个长安城尽行包裹了起来,极目望去,四周都是一些黑黢黢的屋宇瓦舍,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无病与薛涛两个萧索的身影,正踽踽独行……
子时天地相交、一阳初起,这时候,大地最为黑暗,光明却已悄然孕育……阴阳轮转、天地间一切变化,均是早已设定……
无病与薛涛分开之时,各自拱手道别,无病忽然心有所动,不禁一边施礼,一边说道:
“薛大哥,无病的老家江南道,无论杭州府还是云州府、嘉定府、绍兴府,以及那苏南道……那里良田肥美、物产丰饶……今年又是丰收之年。薛大哥何不劝魏王到那江南一带,向那些粮田大户募款筹粮,或能解得灾民困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