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门外有人递了帖子,要来拜会老爷,老奴当如何回话,请老爷示下。”
崇祯元年六月的最后一天,正坐在福建巡抚衙门里扇着蒲扇唉声叹气的熊文灿,收到了门房递进来的一个帖子。
熊文灿接过拜帖打开,拜帖上一个字也没写,只在中间夹了一张折叠好的纸。
从没见过如此莫名其妙的拜帖,老熊觉得很奇怪,便打开夹在中间的那张纸看。
那纸上有图案有文字,还是用印泥印的。那图案的结构很是精美,只是那字好像是反的,一眼看去,竟然看不明白。
熊文灿心里有些不快,正想发火把这莫名其妙的拜帖给扔了,可又觉得这个拜帖上印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头忍了忍自己的暴脾气,还是仔细的看了看,这一看果然有问题,因为他发现那些反写的字里好像有个字自己认识,应该是个“御”字。
熊文灿心里咯噔一下,好在他灵机一动,把那盖了印章的纸反过来,对着阳光从背面一看。
反着一看,印章上几个字便看得清清楚楚:御赐大明游玩使 程八个大字。
左边写着,御赐,见君不跪,右边写着:御赐,见官不跪。
躺在摇椅上的熊文灿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拿起蒲扇呼呼的猛扇了几下,喃喃自语:
“就说看着这图案眼熟,原来在邸报上见过。程风程虚谷,袁尚书那小徒弟?这小子这么无聊的吗?怎么跑到福建来玩了?”
熊文灿坐在摇椅上,正想着福建有啥好玩的,能让一个小孩感兴趣。
突然他那脑袋里一个灵光闪过,猛然想起来,这小子不单单是袁可立的徒弟,他和当今圣上还认识,是一个和皇帝都可以说得上话的人物。
大热的天,熊文灿脑门上竟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老天爷,他一个小破孩,又不知道个事情轻重,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要是他把福建的破事情一股脑的都说给皇帝听,那自己不得完蛋。
奶奶的,这小子怠慢不得,一定要把他哄好,哄开心。
小孩子忘性大,他玩得高兴,说不定就把福建的破事给忘记了,如果他能在皇帝面帮自己美言几句,自己是不是还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大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在大明有什么身份,顶多也就是扛着老师的招牌,狐假虎威罢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放在北京城里,屁都不是一个。但在地方官的眼里,已经是个可以手眼通天的人物。是个可以抱的大腿。
其实熊文灿不知道,程大少爷虽然认识当今皇帝,可他从来不敢去皇宫。
大少可是看过不少宫斗剧的,自己也是个疑神疑鬼的主,对皇宫是一点信任感都没有,就算是皇宫里的空气,他都会觉得有问题。
他也怕在皇宫里中枪,吃个果子喝个水什么的,就七窍流血直接被人给送走。
老熊猛的从摇椅上站起来:“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有护卫上前回应。
“通知衙门里所有官员在大门集合欢迎贵客。”
收到巡抚大人的命令,按察使周亮工有些莫名其妙,没收到什么官凭,说是有大人物到福建来呀。
这个能让巡抚衙门全部官员到大门口去迎接的贵客到底是个啥人物?周亮工表示自己很是好奇。
巡抚衙门外,大少带着月儿,木兰两个大丫鬟,护卫队长曹金虎和二十名保镖。
一行二十四人站在大阳底下,两丫鬟拿着两把大蒲扇,在呼呼的给大少扇着风。
曹金虎和两保镖也是一只手打着纸伞,给大少和俩大丫鬟遮住阴凉,另一只手也拿着蒲扇,在呼呼的给大少和两小姑奶奶扇着风。
身后,十八名保镖,十八把纸伞,十八把蒲扇,围成两个半圆,把六人围在了中间。
十八把蒲扇一起扇动,节奏统一而标准,直接把这周围空气都扇出了一道凉气小旋风。
熊文灿带着巡抚衙门的大小官员,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穿得挺凉快的小男孩,正背着手站在衙门口中间的大路上。
浑身上下都是月白色细棉布做的,非常节约布料的短衣短袖。
没有绫罗绸缎,也不穿金戴银,只是眼睛上戴着金架子的叆叇,叆叇片竟然是黑黢黢的颜色?
叆叇竟然还有黑色的?熊文灿,周亮工都觉得有些好奇。
不单是叆叇些让人好奇,就是那裤腰带上挂的饰品也很稀奇。
正常的人,腰带上要么挂玉佩,要么挂香囊,少有挂其他饰品。
可眼前这位,在腰带左右各挂着一支类似于手铳的玩意,这样的打扮就很稀奇。
身边两个丫鬟穿着倒是正常,眼睛上也戴着黑黢黢的叆叇,身上背着一个漂亮的斜挎包。
那裙带上没有挂玉佩,但是挂有香囊,应该是驱蚊虫用的。
左右两边也同那小孩一样,各挂着一支类似于手铳样子的东西,使得两个小美女的温柔形象有点打折扣。
身后一水的十五六岁小帅哥,都打着油纸伞,戴着遮阳宽檐帽,身穿月白色道袍,腰系一副宽布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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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两边也是挂着两支类似手铳的东西。眼睛上也戴着那黑黢黢的叆叇,远远的看过去,颇有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这气势,这排场,熊文灿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估计是纨绔子弟里,最有气场的架势了。
就因为这一群穿着打扮怪异的人群,巡抚衙门口外,都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哈哈哈,欢迎虚谷公子大驾光临我福建巡抚衙门,看公子如此打扮,果然是道骨仙风,霞光四溢,让我衙门蓬荜生辉呀。”
熊文灿打着哈哈,说着露骨又肉麻的话,在一众跟班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砸地上的声音中,从衙门口走了出来。
熊文灿身后的一众大小官员,被自家巡抚大人这一通溜须拍马的肉麻话,搞得浑身鸡皮疙瘩啪啪的掉。
虽说浑身上下都肉麻的不舒服,但是还得硬着头皮一起朝程风拱手:“欢迎虚谷公子光临福建巡抚衙门,衙门顿感蓬荜生辉。”
大少一看来人,五十来岁,身穿二品官服,满脸的笑容可掬,操作一口四川贵州一带的塑料普通话,倍感亲切和顺耳,这定是熊文灿无疑了。
只是这老头搞什么鬼?就一个私人拜访,他身后跟着这么多穿官服的要干嘛?
大少见到对方都这么大的场面,自己也不敢大意,忙收起扮高深,装大尾巴狼的范。
上前两步,拱手行礼:“学生,山东登州府程风,参见熊大人,?见各位大人。”
熊文灿哈哈一笑,伸手拉起程风的小手,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左右看了看:
“免礼,免礼,早就听闻虚谷公子乃当今神童,颇有神迹,深得陛下赏识。
本官神往已久,可惜天高路远,你我不得相见。
今日大早,就有神风拂面,本官还很奇怪,是哪里吹来的神风?现在方知,原来是虚谷公子大驾光临的神风拂面。”
老头这一通话说得,连大少自己都要掉鸡皮疙瘩了。
要不是大热的天,大庭广众抖一下形象不太好,大少都准备打一个尿襟。
这老头,堂堂二品官,竟然对自己一个小孩溜须到这种程度,句句都把自己捧得高高的,他这是要搞哪样?是想把自己捧杀掉吗?
大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会说他是个巧官,而不是能臣了。
大少以为,熊文灿对自己如此的客气,是给自家老师袁可立的面子。
可他哪里知道,熊文灿给的是崇祯皇帝的面子,袁可立的面子,在熊文灿面前一点都不好使。
见熊文灿如此的客气,程风也跟着打哈哈:“熊大人说笑了,学生哪里有什么神风?不过学生今日送来的确实也是风。
只不过不是什么神风,而是能给熊大人排忧解难的凉风。”
不是来游玩的?这是有正式的公干,帮老师跑腿来了?熊文灿闻言精神一振:“公子知道我有何忧有何难?”
程风呵呵一笑:“学生当然知道熊大人现在面临着何忧何难,要不然老师也不会让我到福建来帮熊大人一把。”
熊文灿一听,难道是南京已经知道了福建的问题?几大部老很看重自己,担心自己处理不好会出事。
这是有了好主意,又不想抢功劳,又或者是主意不是太好,不想担责任,才派这个小孩来给自己指点迷津?
熊文灿觉得定是这个道理,要不然说不过去。甭管南京出的主意是好是坏,听一听总是没错的。
熊文灿满面笑容的带着程风来到了值房,把其他的官员都打发去工作,只留下了按察使周亮工。
熊文灿又要把程风抱到主位上去坐,这回大少是死活不干了,他不知道熊文灿这么做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觉得自己要是坐到主位上去,那带来的后果,肯定就是害老师的坑。
“嘿嘿,熊大人,那个位置,可不是我个小孩能坐的,我还是坐你对面吧。”
见大少死活不愿意坐到主位上去,熊文灿无奈,只能自己坐了,周亮工在侧面坐了,大少自己坐在熊文灿对面。
三人坐定,有下人上来沏了茶,大少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老师听说福建这边的海盗正打得火热,最近得到消息,南海胜负已分,局势已定。
又知熊大人也想着招降东番岛这帮海盗,苦于找不到牵线搭桥的人。
正好学生与那海盗大头领有过一面之缘,老师便派学生过来帮忙,为熊大人牵线搭桥。”
听到这个消息,熊文灿,周亮工都为之一震:“公子,你认识那海盗头目?”
程风笑笑:“应该算是认识吧,一年多前我在琉球游玩的时候,曾救过她一命,与她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吧。”
熊文灿一听这是救命之恩的交情,那肯定答得上话了:“那公子什么时候到东番岛去?本官给你安排船只人员。”
“这个不着急,我老师的意思是,现在福建的旱灾比较严重,朝廷担心灾民太多,引起福建动乱。
万一引起民乱,熊大人你可就难辞其咎了。老师认为,既然两件事都凑到一起,那不如把招降海盗和安抚饥民的事情一并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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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一并做法?本官没听懂。”熊文灿实在想不出来,这两件事怎么个一并做。
周亮工也瞪着双大眼睛看着程风,他也想知道袁尚书的意思是怎么个一并的做法?
“我们也打听到,那海盗现在已经统一了南海诸岛,以前的旧港宣慰司全部都归在她的名下。
她现在的地盘大得很,但是他们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很大很大的地盘,缺少人员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