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沈酒在枪林弹雨里,听到爱迪莱德的呼喊声,她微微侧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见爱迪莱德正在向她跑来。
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击中她的身体,无数的疼痛袭来,她被打碎了关节,击中了头颅,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不止。
她的鲜血,染红了湖面上的夕阳。
连绵的枪声结束了。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爱迪莱德到达了她的身边。
他又一次抱住了她的身体,从黏腻的血泊里把她紧紧搂住,她的身体上全是枪眼,骨头关节都被打碎了,爱迪莱德甚至无法将她完整地抱住。
绝望的呐喊和嘶吼响彻在林间小屋里。
沈酒在暂时的昏死状态,瞪出的眼珠子对着爱迪莱德,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神情,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冰冷和麻木。
手术台的无影灯下,她冰冷麻木地看着那扇门,看着爱迪莱德离开的背影,在心里无声地祈求他回来,祈求他转身看看自己……
她那时候的状态,跟现在好不了多少,腹部被剖开,甚至都没有被缝合起来,子宫内的婴儿离开了,她被掏空了所有。
那是她对过去的唯一“总结”:一个被掏空后被抛弃的正常人类。
往后那些年,她在慢慢克服身体里的空虚感,在暗无天日的地城区挣扎地活下去,试图寻找一些活着的意义,把它们填充进来。
她找到了一些,得到了正常的友谊,来自他人对她的信任和感激,回到地面后她遇到了安德烈·裘文,突如其来的爱意和表白,让她不能适应,她没办法把他的爱意和信任装进去,可也在不知不觉间,她适应了他的爱意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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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感受渐渐丰富了起来……
伊莉雅重回她的怀抱,那个从她身体里出去的孩子,一直在找寻她,失去的终归会回来的,对不对?
可是她不想要回从爱迪莱德那里失去的东西……
就算他刚才为自己挡了一枪,那也是他一意孤行的愚蠢行为。
看,他又在哭泣了。
沈酒觉得也许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爱迪莱德在她面前怎么成了总是掉眼泪的人,在他的母亲去世后他都不曾掉过几滴眼泪,伊莉雅哭泣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爱迪莱德也这么伤心,她只会觉得,他不正常。
那个总是一脸笑眯眯、不动声色狡猾奸诈的前主人,怎么这么爱哭了?
他是要把前半生欠别人的痛苦的眼泪都还完吗?
埃尔伍德走到他的身后,目光厌恶地瞧了一眼瞪大双眼死去的沈酒,迈过了台阶上滴下来的血水,将一只手放在爱迪莱德肩膀上:“爱迪莱德,你需要疗伤,快放下她……”
爱迪莱德肩膀动了一下,两只眼睛浸泡在无数的眼泪里变得红肿不已,鲜红的血丝从蓝色瞳仁的边缘能够滴出血来。
他把沈酒的身体轻轻放回地面,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伸手想要将她的眼睛合住,可是合住之后,她的眼睛又睁开了,继续那么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在惩罚他的无情和冷漠,嘲笑他一样。
爱迪莱德最后还是放弃了,任由她睁着眼睛死去。
他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起身,抬起头,紧紧盯着埃尔伍德,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你还不明白吗?”
埃尔伍德惊恐地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银发,在血红色的夕阳下飞扬起来,“爱迪莱德,你冷静点。这么做是为你好,她是战争机器,早就该被处死了,你不能私藏她,我可以饶恕你过去的谎言。”
“饶恕?”
爱迪莱德脚步倏忽止住,眸底满是痛苦的哀色。
“埃尔伍德,我亲爱的哥哥,我答应过母亲,绝不与你为敌,你我兄弟绝不会有相残的那一天。我对你的敬重,全都来自对母亲的承诺。我纵容你,包容你,我全心全意地爱你,可你却容不下我的爱人,我孩子的母亲!”
“你的妻子对我犯下可怕的毒计,我依然选择原谅她,原谅她肚子里和你的孩子,可你却这么对待我的爱人……”
爱迪莱德垂下眼去,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沈酒脸庞的地面上,她依旧睁大着冰冷的眼睛,躺在地上看着他。
他伸了伸蜷缩着的手指,想碰碰她的眼睛,想要安抚她,很快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