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彻这才收了笑容,意味深长道:“哦?说说看。”
苏凌这才侃侃道:“苏凌,西曹掾小吏尔,笺舒思舒公子何人?司空后继也!若罚的重了,将来如何臣属归心?若罚的轻了,如何安苏凌之心?所以,如何拿捏分寸,此乃一大难事也。”
“说下去......”萧元彻沉声道。
苏凌点点头道:“其实,苏凌想到这里,便再无怨怼之心了,若不是小子在司空心中有莫大的分量,司空何必思来想去,劳心费神,小小西曹掾,杀便杀了,司空嫡长杀不得小吏还是怎的?”
“禁足、圈禁,说重不重,言轻不轻,只有这样,才是司空本色!也只有这样,一则不至于折损两位公子许多颜面,二则苏凌也亦知自己在司空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
萧元彻这才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知我者,苏凌也!”
他这才道:“你若不如此坦诚,怕是我也会见疑啊。人言我萧元彻多疑,,其实不然,只是他们对我多不敢说真话,更不敢如你这般坦诚啊!”
苏凌又一拱手道:“苏凌还不会狂妄到,要笺舒公子偿命的地步,再说,我也没死不是!”
萧元彻点了点头道:“苏凌,你果真看得透彻!”
忽的朝着门外怒道:“逆子,还不滚进来!”
苏凌有些意外,忙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材颀长之人,缓步而入,粗衣粗鞋,仿佛戴罪之身。
正是萧笺舒。
苏凌心中一翻,他从未想到,萧元彻会让萧笺舒到场。
萧笺舒走进来,满是愧疚的看了一眼苏凌,然后一躬道:“苏公子......”
萧元彻带着怒气冷然道:“方才,苏凌的那番话,你可听明白了?”
萧笺舒头一低,低声道:“孩儿明白了......”
萧元彻又沉声道:“记住了?”
“孩儿记住了!”
萧元彻这才一拍桌子道:“滚过去!朝苏凌赔罪!”
萧笺舒先是一怔,脸上的不情愿转瞬即逝,这才来到苏凌面前,刚想要大礼拜去。
苏凌猛地一激灵,朝旁边一闪,赶紧将萧笺舒扶住,声音倒是挚诚道:“苏某怎敢受公子这一拜,公子因苏凌受罚,已然使苏凌心中不安,还望公子莫怪苏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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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笺舒忙点头道:“苏公子这话,更让笺舒无地自容!悔恨万分。”
萧元彻这才点了点头道:“好了,滚回去继续圈禁......”
萧笺舒这才朝萧元彻行了礼道:“父亲莫要生气......保重才是!”
言罢转身欲走。
苏凌忽的朝着他道:“公子,且慢,苏凌有话要说!”
萧笺舒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转瞬即逝,这才恭声道:“苏公子,您有什么话,笺舒洗耳恭听!”
萧元彻也似有不解道:“苏凌,让他滚回去,自己闯的祸自己该受罚!......有什么好说的!”
苏凌忽的向前迈了一步,朝着萧元彻一揖。朗声道。
“苏凌求司空饶恕笺舒公子,免了他圈禁的罪罚吧!”
萧笺舒和萧元彻同时有些震惊,皆望着苏凌说不出话来。
半晌萧元彻才神色如常道:“苏凌,你真的要替这逆子求情?”
苏凌点点头道:“是也不是,我虽在为公子求情,却是为了司空着想啊!”
萧元彻忽的截过话来,沉声道:“苏凌......莫要往下说了,我已知你意!我这就免了萧笺舒的圈禁!”
苏凌这才淡淡一笑道:“多谢司空......”
萧元彻这才平复了一下思绪,对着萧笺舒哼了一声道:“圈禁免是免了,和你兄弟一样,禁足三个月,不,半年!去找你大妇独孤袅袅,让她教教你,抄上一千遍佛经去!好好静静心!毛毛躁躁,不计后果,当为我萧元彻人子否?”
萧笺舒欣喜若狂,未曾想到这么快便过关了,强自按捺着心中狂喜,忙朝萧笺舒跪拜道:“多谢父亲仁慈!”
萧元彻又瞪了他一眼道:“谢我作甚!谢苏凌!”
萧笺舒这才谢过苏凌,转身去了。
只是独自来到院中之时,忽的缓步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阴诡和狠戾,偷偷转头盯了一眼屋中的苏凌,低声道:“苏凌,别人不知道父亲为何护你,我却知道,你那玉镯可带好了,下次......下次,就没有那么便宜了!”
他蓦地向暗处疾走而去。
待萧笺舒走远了,萧元彻这才笑道:“不要被那逆子搅扰了咱们的心情,我有件好事,告诉你!”
苏凌这才有些意外道:“哦,好事?苏凌洗耳恭听。”
萧元彻似乎心情很好道:“沙凉传来消息了,马珣章愿诚心归附朝廷,更愿献二子前来,如今已然启程了,不日便到京都龙台!苏凌还是你的好计策啊!”
苏凌也是一笑道:“那是钟大人的功劳,苏凌不过是说了几句有得没得而已。”
苏凌这才又道:“不知来的马家两个二子,可有白马银枪马思继?”
萧元彻摇了摇头道:“并无,苏凌你对这马思继为何如此上心,已经两次相问了......”
苏凌总不能说,他是差点没撵死你的主,只得摇摇头道:“也罢,总是有两个来了。”
萧元彻点点头道:“沙凉多年尾大不掉,现在总算可以徐徐图之了!”
言罢,他忽的从身后取下一身大氅道:“你那身,璟舒丫头穿走了,这个你拿去穿吧,新作的!”
苏凌这才赶紧俯身双手接过。
............
朱雀大街,大雪茫茫,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都全部覆盖了。
街边朱门大户,屋檐红墙,积雪深深。
偶尔几个街边小店开门,客人也是寥寥无几。
苏凌捧了那大氅,在大雪满地中走着。
他默默地看着那大氅,脸上无喜无悲,只是自言自语。
“这便是我九死一生,换来的......”
他身形有些佝偻,心肺之中寒意翻涌。
蓦地,再次剧烈的咳了起来。
他强忍着咳嗽带来的撕扯疼痛,半直着身子,继续缓缓前行。
街旁小摊,刚蒸好的粟面包子。
笼屉还微微的冒着热气。
冬日的雪中,幌子和热气交织升腾。
他太冷了。
半直着身子,走了进去,僵直坐下。
“一笼包子。”
那摊主将一笼包子放在他的眼前。
他瞥了一眼捧在手中的大氅。
再无留恋的卷了卷,塞到摊主怀中。
大氅送你,饭钱照付。
言罢。
忽的两手抓起两个粟面包子,朝着自己的嘴里塞去。
豆大的泪水滚滚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