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番外之四 酒楼

夕阳镇不大,方圆三四十里的地儿,十里八乡人来人往,在缙州倒也有些名声;这儿形形色色的镖局拳馆、文武行当不少,酒馆茶楼却只“夕阳楼”一家,每到午时昏时,夕阳楼里酒碗相碰,说书人嗓音亮堂,算得上熙攘。

夕阳楼的老掌柜姓关,至于是叫关山还是关河,却没什么人知道;大家都叫他关掌柜,熟客喊他一声“老关”,他也会点点头,话却不会多给半字。

老关这夕阳楼只卖酒菜,牛肉美酒,味正香浓,但若是没了那位天天在这儿蹭吃蹭喝的说书人,怕也要少来不少老主顾。

“想当年,天邪宗少宗主绍天河,登门铸剑宗向琅琊真人琅琊勉讨教,惜败半招,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可惜。”说书人喝了半碗酒,半晌打个酒嗝,瞥了眼围坐了三五层的看客,不慌不忙地道。琅琊真人和天邪少主都是不少年前江湖上有名的人物,算得上江湖前列,只这一句,便已勾起了不少看客的心思。只是奇怪,这说书人从未提及过自己姓名来历,也不见有什么人在意。

“可惜甚么,绍天河不是琅琊勉的旧交后辈么?给点面子不是正常?”立即有人不屑骂道,“你这泼货,请了你两碗酒,却也如喂了狗!甭拿这些陈年旧事搪塞,江湖上谁不知道的事,也值说么?”

说书人微微抬了抬眼皮,瞄了眼手里见底的酒碗,神色毫无波澜,“值说不值说,我说了才算。”

“你说了算?耍我呢……哈哈……”那人只当他是个笑料,没笑两声,却见说书人“呵”了一声,不屑道:“绍天河一个魔教少主,上正道八宗之一的铸剑宗拜山,输了手上招却也没少半根寒毛,这真奇也不怪?莫名其妙去铸剑宗拜山,这由头真奇也不怪?”

众人兀地噎住了,一群看客面面相觑,也是发觉了不对,少时,便有按耐不住好奇心的人抢先问道:“那你说说,到底是怎的奇怪法?”

说书人便又“呵”了一声,瞥了眼酒碗:“不知怎的,这喉咙有点干涩,怕是有故事也讲不得好,如若······”

“这厮又讨酒来了!”立时有人笑骂道,“得,给你满上,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若是有人损我话技,我自要他好看;若是有人捧我台场,也自不会让人看了笑话。”说书人接过酒碗,满不在意地道,他随意的神情令得这话没了什么说服力,但他泯下一口酒,清了清嗓子,却又是一番江湖意味,“谁忆起?秋风北塞驱铁马;想曾看:春雨江南梨花庵。四十年前,初出茅庐的天邪少主绍天河年仅十六岁,一人一剑初入江湖,第一站便是云州;连斩云州官府军正副统领六名,力挫道玄宗天骄刘奇玄,正面搏杀东夷州宗师俞公建,也算是闯出了一番名堂,至少云州的江湖上,他已是魁首。”

“我记得之后绍天河是去了洛河州吧?”看客中也不乏有见识的听众,算是帮着过渡了一下。

“哟喔,老关,你从哪儿找的说书,别的不说,这江湖故事倒是编的不错。”先前分外不屑的那人现在却只悻悻地别过头看向老关,自有人目睹了这一幕,见怪不怪地转过头——这么多年,来这儿看到这样的人可真不少见。

“编的?”说书人的神色却有些玩味,笑吟吟瞥了那人一眼,却也再不睬他,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最近倒也真编了段话文——“景西翻江虎,云北越林鹏”,不知你可有兴趣听?”

还不待那人说话,那说书人便自顾自讲了下去:“蒋如虎,江州景西人也。年十一拜师“江州第一拳”苏教南学艺,三年小成,毙江州第一贼“盗无成”,人赠称号“翻江虎”;然——”

“停停停!这两斤牛肉还堵不住你嘴,甭说了!净扯别的有的没的,你那原书倒是说也不说了?”那人臊得红脸发黑,忙将自己桌上的酱牛肉端给说书人,死瞪着他再也不发半字,说书人笑呵呵地接过,确是不再多言,清了清嗓子,回到原题。

“哟哟,这次是江州江湖人,倒是贵客!”一旁的熟客一齐哄笑起来,类似的情况这些年真是见了不少。那人兀自生着闷气,但一想到这说书人眼色见识之毒辣,却估摸着也是个退隐的老江湖。

“说来四十年前的缙州倒也算武学昌盛,十年一届的九州会就在当时的缙州举行,同样在这家酒楼里,天邪宗少宗主绍天河、铸剑宗琅琊真人之女琅琊薇、浩然宗脉首之徒关仇恰于此间偶然邂逅,同为正派八宗,琅琊薇与关仇是世交,关仇倾慕琅琊薇已久,却始终未曾表露心迹;而绍天河隐瞒身份与两人同行半年,一路上三人同甘共苦、一同处奸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