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死死盯着无念,并无太多表情,可她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沉默着,仿佛时间在此静止,唯有这无风的阵中所回响的灵力扰动了她的发丝。然后是她的手指,开始震颤着,握拳,伸展,传递到手臂,向着无念的方向抬起。

她的左手虚握着,向上抬至眼前,然后向前推出,右手三指勾住,举起,拉开,然后贴在下颌处。可她看着无念的方向,手便开始颤抖,于是放下,重来,再一次拉弓引弦。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银竹的颤抖终于平息,她屏气凝神,勾起的三指放松下来,任由乌有之弦滑过击发,射出那支无形之箭。

那弓不存在于世,箭亦是空想之物,一切都只是在银竹的意想之中,从未在现实中显现。可那支不存在的箭却命中了,划过无念的脸颊,切断了他散开的发鬓。

这便是第一箭。

退让吧,放弃吧,结束这一切吧。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走到这一步,明明是师徒,最终却成了死敌。

银竹拉开了第二支箭,这次要远比第一次平滑得多,并没有颤抖,拉开弓弦的右手,稳稳地贴在脸颊上,那是冰冷的温度,还有弓弦勒住皮肉的轻微痛感。

大阵的运转有片刻混乱,被切断的白发在眼前散开,无念心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但随之又是一种喜悦。他不知道银竹是如何做到的,但无论如何,她都像是得到了一份他所难以想象的馈赠,而这份馈赠,毫无疑问会将他们的理想推往现实。

所以他不动不摇,继续维持着对阵法的运行,只是闭上双眼,回顾自己的一生,坦然接受接下来的命运,因为无论是生是死,他都将得偿所愿。

银竹看见了无念闭上的双眼,动摇的内心便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被命运裹挟,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得不到的人了。如果命运已经注定,那么人所应做的,亦是所能做的,便是做出顺从本心的选择,然后去承担选择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