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眸子,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投落有些割裂的黯淡灰影,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实在看得人担心。
但唐今拿着药碗走到他旁边,他抬起眼睛,眼底那片幽幽冷绿一露出来,他身上那股需要人关心关怀的脆弱感便顿时被冲散了。
他才没有那般柔弱……
眼睛是还不肯认输的,但事实是唐今摸了一下他额头,已经快要能烫鸡蛋了。
他手裹在被子里也不方便喝,唐今就干脆拿了勺子喂他。
他倒也听话,乖乖张口喝。
只是喝两口他就又咳,到后来剩下那几口药都已经凉透了,他才总算把一碗药喝完。
唐今去放碗,正想着把晚饭也弄一下,就又听见胡女低哑得像是吐气一样的声音:
“唐今……”
唐今回过头,就见那裹在被子里的胡女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唐今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见他眼里好像多了几分雾气,都已经烧得有些失神了的样子,还是干巴巴地开口,安慰了他一句:“会好的。”
胡女缓眨了一下眼睛。
他确实是感觉自己已经烧得像是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头重脚轻的,明明是坐着,却晕晕乎乎落不到实处。
胡女顺着被子躺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想要缓解一下自己的不适。
唐今见他似乎是又要睡,也没有太去注意了。风寒药里通常都加了安神的药材,喝了就容易想睡。
她清洗了一下药罐子,从鱼篓里拿出胡女抓回来的那几条鱼就开始处理,准备弄一锅鱼汤。
营地里条件有限,也只能这样给胡女补补。
但唐今埋头处理着鱼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很闷很闷的脚步声。
她正要回头,身后的人就已经蹲下来,然后趴到了她背上。
唐今皱了下眉头,回头去看,那紧紧裹着被子的胡女就已经把手臂都缠到了她脖子上来。
“唐今……”他又低声喊她,灼热的气息都洒落在唐今耳边。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云,一直要往上飘。
坐着要飘,躺着也要飘……
唯有缠到她这块沉重的大石头上来,才能有落到实处的安心感。
胡女连人带被子一起趴到了唐今背上,不肯下去。
……他是真的烧糊涂了。
唐今这下能彻底确认了。
背着人不太方便做事,但他这样……
唐今把被子卷起,不让那些被子落在地上,就任由他继续趴着了。
负重而已,唐今平日操练其实也已经习惯了。
一直到唐今把晚饭做好,胡女都没彻底醒来过。
唐今喊了他两声,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把饭吃了,就又睡了。
那状态瞧得唐今都有些皱眉。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连着又给胡女喝了两天的药后,唐今发现了。
他这浑浑噩噩的状态不仅是烧得,还有一点是那风寒药的缘故。
大概是胡女这次病得实在太严重,军医开的药,药性也比之前猛了,副作用也大,所以胡女一喝完药就会晕乎,想睡觉。
但好在,药的副作用虽然大,药效也确实是好的。
喝了三天,胡女的咳嗽就明显开始减少了。
喝到第五天的时候,他的体温已经渐渐接近正常,额头虽然还有些热,但也不至于烫手了。
除了鱼,唐今也又去买了几个鸡蛋来给胡女补身体。
病气减退,胡女看着精神了许多,也又有精力来折腾唐今了。
唐今好好给他剥了鸡蛋,递到他嘴边喂他吃。
他乖乖张口吃了就行,但每次一口咬下去,他总要碰一碰唐今的手。
一次两次唐今还以为他是不小心的,但每次都碰到,咬到,唐今就知道他是故意了。
唐今看他,他就靠在枕边,苍白的脸衬着漆黑的发,一双翠绿眸子幽幽映着她的身影,半分心虚都瞧不见。
唐今最后看了他半天,也只能转回头去自己生闷气,“我手不干净。”
笨陈人……
胡女眸色泛凉。
哪有生气了还不说是对方脏,而要说是她自己手脏的……
生气都生得这般笨。
胡女要是汉话好些,这会可能都忍不住想要告诉她到底该怎么表达她的不满了。
可惜他的汉话水平实在一般……
胡女微微偏了下脑袋,视线还直直落在唐今的脸上,再开口,他声音也慵哑:“我喜欢……不干……今。”
好好的一句话,中间的两个字,他却刻意说得含糊不清,人耳听起来,就只能听清首尾那连起来的四个字。
唐今顿了一下,拧着眉头去看他。
胡女也没避开她的视线。
只是见她眉头紧拧,唇也抿成一条直线,那么沉沉看着他不像是高兴,反而有些严肃的样子。
他也重新开口,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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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不知道自己刚刚有哪里说错了。
他的表情冷淡,那一点疑惑从眼尾挑起,都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倨傲——就跟他平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唐今觉得有些不对,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良久,唐今撇过了脑袋,没有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