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这才明白,月妃根本就没想活,最后的断头宴竟然会是火锅。
凉意从脚心传进五脏六腑,月丛全然不觉,反倒爱怜地提起拖地的衣摆,在雪地中的炉灶边坐下。
温柔笑容爬上眼角眉梢,一杯果酒洒在雪地中,“敬你,慕蓁熹。”
“可记得这件华服?你亲手做的,赠给冷宫里那个疯疯癫癫的前朝弃妃,她一个疯子,怎么可能会去通风报信,真正帮你的,是我呀。”
鲜肉下锅,白汤翻涌,长长的竹筷轻轻搅动,“这是我应得的……所以在一个深夜,我潜进了冷宫,从那疯妃身上拔下这身华服,撕扯之间,是我拿石头砸向了疯子……别怪我啊,别怪我,我失去了太多太多,想要得到的越来越远,我只能抓住这微薄的慰藉。”
张大了口呼气,月丛放下竹筷,抖着手解下腰间的香囊,冻得通红的手一下子没有拿稳,香囊袋子里的黄糖块儿落了一地。
黄糖块儿滚动着隐入松软的雪籽中,月丛的神情凝滞,“同样的场景,终究回不到初相识的那一年、最有可能走向你,握住你手的那一天……”
抬脚踩上黄糖,从万分珍视到踩入脚底,不过在转瞬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回不去的过往只能带来无尽的绝望,深陷回忆和假设的甜如同饮鸩止渴。
她仰头看漫天的雪花,如同一把把利剑温柔地刺穿她,密密麻麻,在今夜,终将开出鲜艳的红花。
“早说了,吴正珩不可信呐。”
“你总是斥我鬼迷心窍,一心往上爬,为了富贵荣华不择手段。可是入了深宫后,我已经收敛了锋芒,不再做你讨厌的人,你对我的成见也从来没有减少过……是你变了,不似从前纯真美好,可这其中有我做的孽,又该怎么清算?”
垂下头,“吴正珩迎旧人入宫的那一日,花花绿绿的世家小姐挤了一屋子,你伪装的镇定骗得了那些姑娘们,却怎么躲得过一个日日夜夜都在揣摩你心思、描绘你每一处眉眼的人。你也害怕、犹豫、彷徨,为了吴正珩,你选择留下来,进深宫。而我,本可以远走高飞,又一头扎进泥潭之中,为的从来不是权贵,只为你啊。”
火锅里的嫩肉煮熟翻涌着,入口,再也没有初次的惊艳美味。后来多次偷偷一人煮着吃,终究抵不过多年前,白茫茫雪地中,一群欢声笑语的侍女围着,一人端着新奇的菜喂过来,笑着问,味道如何。
彼时美味惊诧味蕾,板着脸不予夸赞,今后再无机缘,几番想念,不是为着味道,只是为了追寻那人、那笑、那善意。
苦笑着,哀叹着,“便是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违背心意的狠话说了遍,也只不过是想要让你认清吴正珩的面目,早早离了这龙潭虎穴!什么要踩着你谋权力,争抢吴正珩,全是狗屁,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开火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