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老槐树下闲聊的人越来越少。凛冽的寒风如锋利的刀刃般刮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老槐树的枯枝嘎吱作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四周回荡,像是垂暮老人无奈的叹息。枯黄的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有气无力地打着旋儿飘落,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斑驳的地毯。
这天,那卫萍身着一件显得格外臃肿的棉衣,那棉衣仿佛是用无数层棉花堆叠而成,将她的身躯紧紧包裹着,每一处线条都被遮掩得严严实实。而那花婶呢,也是这般模样,身上的棉衣厚重且暖和,就好似一个移动的棉花城堡。她们的脖子上,都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
两人就这般缓缓而行,相约去老槐树下聊天。她们的每一步都带着些许艰难,仿佛是在与寒冷抗争。她们一边走着,嘴里不停地哈着白气,那白气就像是一缕缕轻柔的烟雾,在空气中袅袅上升。她们的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之上,发出一阵清脆的“沙沙”声,那声音仿佛是大自然演奏的一曲低沉的乐章,诉说着冬的寂静与清冷。
“这天儿可真冷啊,感觉那骨头缝里都像是有一股寒风在穿梭,直往骨髓里钻呐。”花婶无奈地缩着脖子,那原本就不怎么大的脑袋,此刻更是缩进了棉衣里,只露出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眼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呼出的热气,在那厚厚的围巾上迅速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霜,就如同雪花落在玻璃上一般,瞬间形成了一片晶莹剔透的景象。
“就是呢,这冬天是越来越难熬咯。还好有这老槐树这儿,王麻子架了个大树根在那里烤火,还能有点人气,不然真要被这寒风吹散喽。”卫萍大声对花婶说道。
她们还没走到树下,就听到王麻子那高亢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他那天跟医生说拿点止痛药,再输液葡萄糖水之类的,我都听见了,你们还不相信?他就是不准备给爱荣婶治病了。”王麻子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凸起,眼睛瞪得像铜铃,边说边挥舞着手臂,那破旧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摆动。
刘大爷摇了摇头,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和责备:“这道坤啊,还真不应该这样做。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啦。”刘大爷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拄着拐杖,每说一句话,嘴里就会冒出一股白气。拐杖在地上点出“笃笃”的声音,像是为他的话打着节拍。
张叔沉默了一下,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复杂的神色,然后缓缓说到:“也许他有他的考虑吧,咱也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也不好做评论。”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大嫂,裹着厚厚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帽檐下露出几缕头发。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啊,可不能光听一面之词。道坤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这里面说不定有啥难处呢。”
孙大爷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用手捂着耳朵,大声说:“啥?你们说啥?道坤咋啦?”孙大爷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他那迷茫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
王麻子不耐烦地提高声音:“孙大爷,我们在说道坤不想给爱荣婶好好治病啦!”
孙大爷一听,眼睛瞪大了:“不能吧?道坤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啊。”
卫萍和花婶忙走上前,花婶面露惊讶,急忙问道:“怎么啦?王麻在说的什么事?”卫萍则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她看向张叔,等待答案。
张叔回答道:“王麻子说啊,他前两天听见道坤跟医生说,给爱荣拿点止疼药,在输点葡萄糖之类的药,不想带她去城里检查了。”
“啊?这怎么行呢?爱荣婶的病可不能拖啊。”卫萍惊讶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立刻去质问道坤。
“就是啊,爱荣那病得好好治,这道坤到底咋想的?”花婶附和着,一边说一边跺脚取暖,眼神里满是急切,她看向周围的人,希望有人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麻子又嚷嚷起来:“我看啊,他就是舍不得那钱。你们想想,去城里检查得花多少钱啊?他肯定是怕人财两空。”王麻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村子的方向,仿佛道坤就在那里,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笃定。
“不能这么说吧,道坤这两年为了给爱荣治病,家底都快掏空了。”刘大爷皱着眉头反驳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对王麻子说法的不满,他用拐杖用力地顿了一下地。
“那也不能不管老伴儿的死活啊。”王麻子还是不依不饶,脖子上的青筋更加明显了,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像是在寻求支持。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大牛爹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听说啊,爱荣这病好像很复杂,治起来不容易。道坤可能也是没办法了。”
“复杂也得治啊,这是一条人命呢。”王麻子转向大牛爹说道,语气依然强硬。
正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道坤来了。他一脸疲惫,眼神中满是沧桑,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有些微微弯曲。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上面还有几块补丁,头发凌乱地在风中舞动。看到大家围在一起,他大概也猜到了是在说他和爱荣的事,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道坤,你来啦,我们正说着你呢。”刘大爷说道。
道坤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在说啥,你们想说我不想给爱荣治病了,是吧?”
王麻子一下子跳起来:“对,就是说你呢。你怎么能这样?”
道坤看着王麻子,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都听见你跟医生说的话了。”王麻子理直气壮地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要和道坤脸贴脸了。
“那你知道医生怎么跟我说的吗?”道坤提高了声音,“当时在城里做完手术时,城里医生就说她这是晚期,如果术后复发,肯定就不能治了。所以,就算去城里检查,也没多大意义了,还会让她受更多的苦。我这是为了她好。”道坤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闪着泪花,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身体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