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煜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似乎在盘算些什么,而后将桌子上的奏折放在他面前:“打开看看。”
那些折子,无一不是反对太后赐婚,更有甚者,已经直言后宫干政,失了礼法,皇帝理应追责,而不是顺太后之言了事。谏言措辞之猛烈,竟有暗中讽刺咄咄逼人的意思。
这群言官,恐怕是长了八个脑袋不怕砍。
看罢,李宁祁脸上毫无波澜,对面那人倒是也并不为难他,只问:“爱卿以为,此局孤败了吗?”
即便自己也有八个脑袋,也不敢说皇帝败了,更何况,李知煜这话,说的不是刚刚那棋局,而是帝王之权的大局。
看起来,皇帝优柔寡断,迫于太后威压,又困于骨肉亲情,所以草草应允了赐婚,这是软弱,失了帝王该有的魄力。
但事实呢?
这些折子虽然也在指责帝王,但更多是说对太后的不满,而这些不满,若在以往,早就会被晋王拦下,如今,却这么出现在了皇帝的案桌之上。
这何尝不是权力的一次角斗,他扮演弱势的一方,顺势而为。
今晚入宫前从夜宁那得到的消息看来,皇帝一开始就并不打算将平阳长公主嫁与北岚国君。
但他却用这事布局,引德太妃去求太后,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陛下大才,怎会败。”
李知煜挑了下眉角,似乎对于他的马屁很受用:“你比那老家伙有眼色,孤很喜欢。”
停顿了几秒,他用一种很亲近的玩笑语气同李宁祁说道:“那家伙老了。哪天被咬死,才知道自己的身边养了条毒蛇。爱卿,你这训蛇的功夫,倒是好得很啊...”
蓦然抬眼,末尾的几个字听来,带着怀疑与冰冷的凶狠,赤裸裸的杀意像是无数根针,扎进李宁祁的身体里。
夜宁是他的人,皇帝知道了,从刚刚他问自己可曾看过消息,李宁祁就明白他们暴露了,如果自己刚刚说没有呢?恐怕,现在尸体已然被挂在城郊的树干上风干了。
皇帝知道了这其中的勾连,夜宁与自己却还活着,说明他并没有告诉江蓠。看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让堂堂血滴子掌正在这位皇帝的心目中大打折扣。
他不是他的父亲,对于江蓠的信任也并非不可撼动,二人之间,既然已有嫌隙,那......
李宁祁起身跪俯在地:“一切听凭陛下发落。”
皇帝拂了袖子让他起来,将一杯酒推至他的面前。
刚进来时,他已经注意过,桌子上那金色子母酒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