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特里托湖畔的少女(14)

反叛的大魔王 赵青杉 9747 字 2个月前

第996章 特里托湖畔的少女(14)

暖阳撒在花园中,春风微醺,鸟鸣声脆,一簇簇鲜艳的花朵含着露珠,在阳光中垂着头。它们沉默的围绕着坐在花园中的美人。

拿破仑七世无声的走近,花香遮掩不住她身上的甜美,阳光也不如她的发色灿烂,他觉得这真是美不胜收的分分秒秒,他小心翼翼的走近,像是害怕惊动落在玫瑰花上的那只彩蝶。他驻足于坐在藤椅上的雅典娜背后,似乎闻到了葡萄酒般醉人的香气,低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旧约.传道书》,低声念诵:“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他叹息了一声,“所罗门王是虚无的王。他的箴言,虚无的人读着有种别样的畅快,而一般人读了只会致郁。”

穿着白色研究服的雅典娜将书合上,随意的扔在了白色的木漆桌上,她站了起来,将双手揣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淡淡的说道:“常常,看到一些《圣经》上的句子,文辞优美、意味隽永,让我忍不住就又想去翻看《圣经》。可真的一打开一整本的圣经,不是被那絮絮叨叨的犹太人的史前史烦着了,诸如谁又生了多少个儿女繁衍了多少分支,就是被神神叨叨反复无常的造物主烦着了。弄得我至今也没能真正从头到尾地通读一遍......不如看《Code Complete》.......”

雅典娜书都没有拿,就转身离开。

拿破仑七世看了眼桌子上的书,又看了看雅典娜的背影,大声问道:“明天你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

雅典娜头也不回的说道:“没空。”

拿破仑七世清楚雅典娜对什么感兴趣,他大声的说道:“是《模仿游戏》!”(《模仿游戏》改编自安德鲁·霍奇斯编着的《艾伦·图灵传》,属于图灵的传记电影,在2014年获得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改编剧本奖,以及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在内的7项提名)

雅典娜停了一下脚步,思索了须臾回答道:“电影院有点远。”

“没关系,我让礼堂放!我还可以把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凯拉·奈特莉请来。”

“我对演员没有兴趣。”雅典娜回头看向了拿破仑七世,“这样吧!等我明天做完实验,如果顺利的完成性能指标对照,就可以去礼堂看看,最好不要有太多人,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说完雅典娜就朝着离开花园的小径走去,他冲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喊道:“不会有太多人的。我就请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凯拉·奈特莉和我们一起看.....”

雅典娜没有回答,他注视着她远去,刚才短暂消失的花香、阳光还有微风,以一种更令人舒适的触感出现。天空蔚蓝到近乎透明,花儿鲜亮到可口,一切都是那么温柔。他拾起她落在书桌上的《旧约·传道书》,快速的翻动,书页在甜蜜的风中哗哗作响,他的心也哗哗作响。

他将那本书小心翼翼的藏进了怀里,想起了所罗门王还写了一本《雅歌》,这是《圣经·旧约》中唯一整篇有关爱情的章节。

他闭上了眼睛低声吟诵:“我的佳偶,你甚美丽,你甚美丽。你的眼在帕子内好像鸽子眼。你的头发如同山羊群卧在基列山旁。王的心因这下垂的发绺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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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在腾空的时候会疼吗?

这一刻,让·克里斯托夫·路易·斐迪南·阿尔贝里克·拿破仑想知道。

这一刻,他不是拿破仑七世。

回忆过往,从牙牙学语的婴孩到万众瞩目的神将,他从未品尝过疼的滋味,甚至不知道“疼”这个词汇该如何去表达。他降生于帝王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论男女老少贵族平民,所有人都对他和颜悦色,除了没有花朵和动物朝拜他,就算是憎恶他的敌人,在明面上,也不得不对他保持尊重。

他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即使他也感受过一些负面情绪,孤独,愤怒,失望,但帝王强悍的基因却让他不知道疼痛是什么。

因为真正的英雄是不会疼的。

他记得在他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在花园里玩闹,不小心摔倒磕到了膝盖,殷红的血顺着腿朝下流,把他吓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就斟满了泪水,母亲斥责了仆人,走了过来却不许他哭,只是对他说:“亲爱的宝贝,不能哭呀,记得妈妈给你说过的那些英雄的故事吗?你要成为一个英雄!英雄是不会哭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太明白“英雄”是什么意思,只是把小拳头紧紧地攥着,强忍着流泪,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自己走回了屋子,找到莫里斯管家抹了药水。

渐渐的他长大了,在母亲孜孜不倦的教育下,明白了姓氏对他的意义,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先祖,他为此而骄傲,心中立誓要成为和先祖一样的大英雄。在祖父的生日那天,他在先祖的雕像前,用稚嫩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背诵普希金的《拿破仑》:“.........他用血泊染成的记忆,

小主,

将久久的遍布于世界,

赫赫英名庇护着你,

安息在浩渺的烟波……

这陵墓何等雄伟壮阔,

安置你遗骸的灵柩上,

人民的憎恨已熄灭,

而不朽之光却在闪烁。

..............

他在荒岛上有时忘了,

王位.后世以及战争,

独自,独自想着爱子,

心里感到凄楚.沉痛.

如今什么人心胸褊狭,

甘愿承受可耻的骂名,

才会发出轻率的谴责,

去惊扰他废黜的亡灵!

啊,他为俄罗斯人民

指出了崇高的使命,

给世界以永恒的自由,

是他放逐生涯的遗赠......”

母亲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又殷切的教导他想要成为先祖一样的人并不容易,要自律要努力,要把全部的精力投身于学习之中,而不能天天只想着玩游戏机,踢足球,看漫画书,成为英雄需要付出汗水。

同时母亲还给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属于天选者的世界。并告诉他只要他表现好,就会送他一枚乌洛波洛斯。

原本看似遥远而模糊的英雄之梦触手可及。

他真的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英雄!

于是他立刻把游戏机、足球和漫画书锁进了柜子里。

那天开始,他变的严肃,在家庭教师的安排下每天孜孜不倦的学习,他从不曾对学习如此充满热情,他满脑子都想快点获得乌洛波洛斯成为真正的“英雄”,他卖力的背诵数学的、物理的、化学的公式,因为这些是切切实实能够让他成为英雄的基础,而不仅仅是一些试卷上的分数。

在老师殷切的教育和自身的努力之下,他越是学习头脑就越是敏锐,混沌的世界变的清晰起来,他明白了万物运行的原理,社会运转的秩序,以及一个真实的世界。当其他孩子还在山脚下时,他已经站在了半山腰,这种成长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感。

人们敬仰的视线和夸赞,让他对知识的渴望变成了本能的需求。

他坚定的为成为英雄而攀登。

终于,他的成绩得到了祖父的肯定,在十六岁成年礼那天,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乌洛波洛斯”,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母亲在宴会上用歌德的《论拿破仑》作为开场贺词:“英雄的心中豪情万丈,

向着王座毅然启航。

艰险满途,无畏无憾。

王冠亦是千斤重担,

当仁不让,无暇细算,

将它戴在天才的头颅上,

轻松适称,有如花冠。

纵然山高路险,

仍一往无前,攻无不陷;

纵然荆棘满途,

亦能将前路洞悉明辨……

欢乐的时光就在前面,

万众齐声呼唤,

万事就此改变……

英雄傲立人间,

管它什么命运预言,

管它什么强敌作乱,

死且不惧又何畏征战!”

..........

拥有了乌洛波洛斯,能够使用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却觉得自己的时间越来越不够用。同时时代的变革越来越剧烈,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其中变化。于是他更忙了,除了学习和角斗,还要关注法兰西和世界趋势,以及社交,社交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总恨不得能分身成三人,哪怕载体和本体能同时清醒都很好。他不得每天把时间规划到分钟,如果可以,他从不耽误时间吃饭,乘车的时候吃个汉堡,或者在派对上随便将就着对付。从学院到学术研讨会以及各种社交场合,稍微重要一点的他从没有错过。

人们在哪里都能看见他的身影,同伴说他是“无处不在”,除了在夜店,巴黎的任何角落都留下过他的身影,他不只是和贵族们打交道,来自世界各地的生意人,走上街头的罢工工人,还有难民、黑帮份子乃至游客。只要报上他的名字,任何人都会和他愉快的聊天,他也乐于放下身架和人们攀谈,从和所有人的对话中找到时代的脉络。

这一年他才二十一岁,他已经发现了法兰西和欧罗巴正走向崩溃,他没有感觉到惶恐,只觉得兴奋。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岁数,他坚信自己肩负着法兰西的命运,乃至整个欧罗巴的命运。

他不是自负。

世上关于他先祖的传记、电影以及诗歌何其之多,他出生就成为了历史,血脉里流淌着的是帝王的血脉,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血统之一。他在歌颂祖辈的诗篇中长大,在法兰西人的瞩目中生活。名声和金钱唾手可得,庸众渴望的一切美好事物,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寻常。

他的追求只能是成为英雄。

新时代来临。

他注定被万众仰视。

于他而言人生没有选择,只能向着王座攀登。

向上攀登!恢复家族的荣光,让拿破仑的姓氏不只是因为一个人而闪亮;向上攀登!建立不世的功勋,让拿破仑家族再度光耀欧罗巴乃至全世界;向上攀登!成就无上的伟业,他的先祖只是帝王,而他.......

小主,

要成为“神”。

在这条遍布荆棘的坎坷道路上他会拼尽全力,不会逃避任何艰难险阻,不会畏惧任何强大的敌人,不会为人世间的任何情感所束缚.......

他认为他能做到。

一直以来他做的确实也很好,从不为外物所诱惑,坚定的走在“成神”的道路上,丝毫没有懈怠过。法兰西是多么浪漫的国度,全球闻名;巴黎是多么的纸醉金迷,举世皆知。像他这样的人生活在这里,要面对多少诱惑,凡人难以想象。

挤满模特的派对,烟雾缭绕的销金窟,无限甜美的堕落触手可及。他看见不少同伴沉溺其中,意志被消磨,逐渐丧失理想。确实,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要维持现状就能做人上人,改变——毫无意义。

可他不一样,他身在其中,却凭借英雄般的定力游离其外。

这一切都不过是他攀登路上的镜花水月。

金钱和美人爱他,但是他不爱金钱和美人,这些不过是凡人才会迷恋的东西。他有更加崇高的追求。

成为英雄。

直到雅典娜的出现。

她扎着金色的马尾,穿着素净的研究服,却比怒放的鲜花还要艳丽。她站在聚光灯下说话,那璀璨的金发散发着耀眼的光晕,让他竟然没有办法直视。他见过数不清的美人,欧罗巴时尚T台上的顶尖骨肉皮,将大亨们玩弄于股掌的绝色名媛,没有一个人能够和她一样耀眼、热烈、美丽。

于是相应的,这样的美,叫人更加的难以承受。

没有人能够承受,除了他。

他曾经这样坚定的认为。

然而,这一刻,信念却在雅典娜的言语之间雪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疼痛,一种会令人难以克制哭泣的痛彻心扉。这种感觉糟糕极了,像是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独木舟上漂流,闻不到花香,看不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