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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陈金桂领着南叶坐在油灯下缝补衣裳,南易跟南大庄则赤膊在院里踩黄泥。
南枝则负责坐在门槛上发呆。
——先前画皮鬼把院里弄的乱七八糟,南家的黄泥墙也塌了一角。
地上还残留下不少黑血,从周边走过,就能闻到阵阵腥臊难忍的臭味。
恰逢这几日南易休沐,南大庄便拉着儿子去城外拉了不少黄泥回来,打算把墙再砌高一些。
“白日里我同你爹爹去铺子里卖肉,只留大姐儿跟二姐儿两个在家里。
把墙起高些,省得有那好事的泼皮总爬墙。”
陈金桂用针挠挠头皮,忽然想起什么,又指着东屋道:
“等明年开春,攒下些银子,得想法子置换间大些的住处。
我昨日打听过了,城里好些的住所,若是买下,怎么也要四十多贯钱。
就是偏僻些的院子,租一月也要半贯。
如今易哥儿也大了,日后娶妻生子,总是要地方的。
到时候我跟你爹带着大姐儿去租个住所,也是尽够的。
毕竟我们还有力气,能赚银子,到时候再多攒些嫁妆,风风光光送大姐儿跟二姐儿出嫁。”
这座院子是南大庄杀猪数年挣下的产业,房契地契都有。
南枝明白过来,一下就听懂了陈金桂话里话外的意思。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从前南枝“傻”着,老两口定然是打算等自己老死后,把她这个傻大姐交到南易手里。
显然是打算着,让南易养一辈子“傻大姐”。
可如今她好了,不傻了,又有了本事,两口子当然要另作打算。
一来,远香近臭,便是做姐弟的,也是这个道理。
从前南枝心如赤子,亲近南易,后半生要靠他过活。
兄妹间若是真起了龃龉,南大庄夫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们死后,还要求这个儿子有些良心,给自家大姐一口饭吃。
人心最经不住考验。
夫妻俩不求女儿能荣华富贵,但求她后半生无病无灾,在弟弟家有口饭吃,能活下去,不被人欺负就好。
但如今,南枝已然清醒,还有了泼天的本事,南易日后若是成婚,那他便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
这时候就要考虑,南易往后娶的新娘子,是不是个懂事的人了。
若是明白事理的,自不会眼热南枝本事,上赶着巴结。
若是不明白事理,整日撺掇南易,在他耳边吹耳旁风的搅事精,倒不如分出去过。
这对父母有大智慧啊。
南枝摸摸下巴。
“不成。”
南易打着赤膊,笑嘻嘻回道:
“县里好人家的姑娘,谁瞧得上我一个做帮役的白身?
要我说,爹爹妈妈长命百岁,如今大姐儿又学了好本事,日后咱家的日子定然是一天比一天好。
我这些年的俸禄都在娘那里,再攒攒,买个大些的院子,不然大姐跟叶姐儿还得委屈挤在一间屋子里。
便是往后,我娶了妻,一大家子人也是要住在一起的。
不然您二老忍心瞧着,我从县衙回来,家里连口热茶都吃不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