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佳对很多人感慨说自己成熟了。种序序那句“跟我在一起的李四明是合法的，是清白的”，让她成熟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合法的清白的，还有一部分不是。最让人炸裂的是跟老婆孩子在一起是合法的清白的，跟情人在一起不是，也就是说大头都给情人花了，老婆孩子只拿到了工资。

庄敬一听就知道这是“李云程式”解读，简单直白。这就是生活对一个人的淬炼，只要你想，就没有想不出的说辞。如果是张之义，会说“这是人的多面性，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又不是只有李四明一个人，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个解释一定会让高晓佳钻入“很多人，到底有多少人”的牛角尖中。

陈总看高晓佳见人就感慨自己成熟了，知道人性的复杂了，和她开玩笑：“晓佳，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你男人心里想什么吗？”

高晓佳白他一眼，得意地说：“我不知道我男人心里想什么，那你知道永洁心里想什么吗？你知道她上大学时的初恋男朋友回国了吗？”

庄敬无奈地笑了起来，高晓佳心里是藏不住事的，高永洁带她去参加初恋男友回国的接风宴是自找苦吃。

高晓佳没有上过大学，自从跟着庄敬见过种序序之后，对大学同学之间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听陈总说高永洁要参加同学聚会，磨着高永洁要跟她一起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知喝过高晓佳多少瓶红酒白洒的高永洁，说不出拒绝的话，索性带她去了。

高晓佳八卦方面的心力极强，坐下后几分钟，听着高永洁同学三言两语的玩笑，她就听出是因为高永洁的前男友回国才办的聚会。她两眼闪闪发光地看着高永洁，透露出内心的兴奋。

高永洁本来也没想隐瞒。在她看来，就是一场同学聚会而已。而且她也想看看为了出国和她分手的男人到底过得怎么样。高晓佳看着谢顶三分之二肿眼泡囊鼻子，比陈总矮了一头的男人，惊讶地说：“你是什么眼光？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比陈总差得太远了。”坐在高晓佳另一侧的女同学捂着嘴笑，愉快地和高晓佳交谈起来，把二人恋爱分手的过程介绍得清清楚楚。恋爱期间，高永洁不仅把自己吃不完的饭票都给了前男友，家里有四个哥哥上班的高永洁零花钱自然比同学多一些，出门逛街买东西都是高永洁掏钱。结果大学毕业前，前男友拿到保送出国名额后就提出了分手。高晓佳撇着嘴：“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啊，还吃完就溜了。哪来的脸见面啊。”

前男友深情款款地给高永洁敬酒：“小洁，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等高永洁说话，高晓佳抢着回答：“高总过得好着呢，自己是领导，男人是领导，女婿是博士领导，”想了想，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完整，接着补充：“女儿更优秀，马上当姥姥，还有我这样的白富美做朋友，你是不是很羡慕啊。”

然后整场聚会中，只要前男友想跟高永洁说话，高晓佳就会抢答，坐在高晓佳对面的男同学看她眉眼亮丽，说得眉飞色舞，对高永洁说：“永洁，你这是带了个抢答器啊。”

高永洁站起来敬酒：“这是我妹妹高晓佳，性格活泼爱聊天，我敬大家一杯。”

高永洁本来在同学中人缘就好，有几位同学的孩子安排进了大公集团后，威信更高。大家哄笑着，没让前男友的存在感和优越感刷起来。

听了高晓佳的话，陈总自信满满：“你不是还骂永洁眼光不好，说比我差远了吗？这是你最成熟的地方。”

高晓佳喜欢别人夸他成熟，当即高兴地昂起头，带人去检查卫生了。

真正的成长是灵魂层面的成长。一个人要想得到灵魂层面的成长，必须有脱胎换骨的痛苦经历和个人破釜沉舟的勇气。

事实说明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的正确性。在李自勤表示了对岳父服气的三天后，张之义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李自勤以前为什么对他不服气？在李自勤心中，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再延伸出去，别人对他服气还是不服气？

他期期艾艾问庄敬，庄敬连翻了五个白眼：“你在李自勤的心里应该是一片空白。你想想，这些年你和自勤没打过多少交道，他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他，都是正常的。”

张之义抓住话里的关键词：“意思是你和自勤打交道多？”

庄敬连白眼都不想翻了：“张之义，我和晓佳每年夏天都带孩子去崂山住半个月，有时候冬天也去，只要去了，就是李自勤带着蓁蓁和自扬玩儿。从蓁蓁初三开始，自勤就是她的辅导老师，每周都来半天或者一天，你说了解不了解？自勤爱吃葱油饼，爱吃饺子，爱吃面条，不喜欢吃豆腐，因为小时候吃够了，你说打交道多不多？”

张之义噎住了，委屈地说：“我就是想问自勤为什么不服气我，你看你又摆出了决战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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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敬听到“决战的姿态”笑了起来，笑够了说：“对不起啊，习惯了，主要是不拿出决战的姿态，打不败得寸进尺的你。”

张之义更委屈了，他什么时候得寸进尺过？他敢吗？他一再退让都得不了好，想辩解几句，又觉得没有意思，拿起手边的书《这一生为何而来》，翻开看到的第一句话是：心灵如同羽毛般轻盈。探索心灵世界的人脚步轻捷，踏雪无痕，对待案主波澜不惊，满怀喜悦地接受一切，如其所是。

反复读了几遍，张之义心里的委屈散开，是啊，满怀喜悦地接受一切，庄敬对他有意见，李云程对他有看法，女婿不了解他，都是因为他自己太自以为是造成的。庄敬说得对，在母亲和妹妹讽刺她指使她压榨她的时候，作为丈夫，他没有站出来维护，这就是无法开脱的原罪。李云程从未做过损害他利益的事情，他心里的怨气难免不是夫妻吵架的迁怒，还有就是对庄敬和他聊天的吃醋心理导致。李自勤，好吧，他确实打交道太少了，慌乱的岁月中，做不完的事，没完没了的聚会，占用了他太多的时间。在蓁蓁成长的过程中，他有限的空闲时间都被接送容非参加培训和比赛占用了。他曾经以为事业有成就是对家庭最大的贡献，现在看来不是，对家庭的贡献不看个人成就，而是看行为。

一切都有原因，只有他是罪人。每次想起容非，他的心里都会痛苦难抑，那么美好鲜活的生命啊。让王心丹带薪休假，也是因为她提到周娅时，让他想起了容非。

在张之义反思自己的时候，陈总陷入深度焦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