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颜反应已经够快的了，但三岁的小孩子，哪怕察觉到了危险，身体是怎么也不可能躲得过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的。沐颜只来得及快速侧身让陆宝根那一脚落到了自己左边的胳膊上，好歹没有一脚踹到心口上。

“好的！……爸爸！”沐颜从院子的地上爬起来，今早刚落的雪和着地上的土，一片泥泞，她的身上衣服上沾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污渍。左边胳膊被这么一点不留情的一踹，剧烈的疼痛。但沐颜没说什么，只低下头低声开口。

家暴男怎么会只对老婆动手呢？加上酒精的催化，加大了他的暴虐的情况下。沐颜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真元内力精神力护体，身边还有二喜跟着的大佬了，除了思想，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三岁小孩。她无法反抗大人，只是……沐颜快速转身往灶房跑，低下的脸上，眼神是一个三岁小孩绝不会有的冰冷。

灶房里橱柜边上放着两个暖水壶，还是之前祈明光带过来的。刚才王秋菊还在这边烧水，灶膛的火星子都还没灭，锅上也冒着热气。

沐颜从橱柜下边放碗筷的架子上拿了一个已经磕了好几处都有些变形了的搪瓷缸子，有些困难地拿着暖水壶往里面倒了大半杯水。

“笨手笨脚的，让老子等这么久！”等沐颜端着水走出去时，不意外得到了陆宝根的呵斥，不过或许他想着自己快要“有后”了，心情不错，好歹没再踹沐颜一脚，只一把拿过被子，不悦地看了沐颜几眼。沐颜也不说什么，默默走到了一边背风的角落。

“啊–唔–”房间里还是不断地传来痛苦的叫嚷声，还不时夹杂着王秋菊和红姐的声音，沐颜只听得心中无比焦急。

“不好！这是胎位不正，这不行，这是要难产啊！”天色将黑，傻女人的宫口终于全开了，红姐一检查，脸色微微变了，“大妹子，宝根，这最好还是得送医院，现在医院还可以做那什么剖腹产，就算生下来出血什么的也好治疗！”红姐连忙开门，对着门外的陆宝根开口商量道。

“哎呦！医院那是好去的么？我们家哪有这钱去那里啊？况且看这天色都暗了，这时候怎么去县里啊？”王秋菊也跟了出来，面色为难地开口。

“娘，红姨！保小，保我儿子，至于那个傻女人……”陆宝根微微冷下脸，他坐在院子里一下午，酒已经醒了，但说出来的话比醉酒的时候更没人性了。

“对，红姐，就这么着吧！实在不行用剪子……”王秋菊脸上也露出了狠色。反正那傻女人，本来就是带回来给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只要有了孙子，傻女人有没有都无所谓了！当然如果再生一个孙女……那今天就是难产母女双亡了！反正妇人生产，什么意外都有可能不是么？

他们讨论，不避着边上的沐颜，当然，也不会在意沐颜是什么想法，什么表情。自然，他们也没看到一旁角落里的小小孩子，在瞬间就攥紧了拳头，脸上一片黑沉。

“这，这丧良心的事不兴做的啊！”红姐当然明白这母子俩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她倒也不是没见过难产的事情，有些事，也正常。可那是以前没有医院的时候，现在明明有办法都活下来，却让她如果出现不好的情况……这也太丧良心了吧！

“哪丧良心了？这不是难产了么？这时候送医院也来不及了啊！”陆宝根脸上露出了些许胁迫之色，“那傻女人我们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出了任何问题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我们也是讲道理的，难产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我儿子要是不能平安出生，那么……”

“红姐！大胆接生，不管怎么样，我们知道难产这事，只能听天由命！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怪你！”王秋菊看到听了陆宝根的话脸色微变的红姐，连忙安抚道。

“哎！行吧行吧！我尽量把娘儿俩的命都保住吧……”红姐咬了咬牙，和王秋菊一起又进了房间。

很快，房间里亮起了煤油灯，片刻之后，又传出来了傻女人一声无比凄厉的吼声。

沐颜在一边，没出声，也没做什么。她知道，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在这个时候，沐颜只能站在那儿，静静地等上天给出一个结果。

那盏煤油灯亮了整整一晚上，沐颜在初冬的晚上，听着那房间里的痛呼声渐渐变得嘶哑，看着那个红姐和王秋菊不停地忙活，还出来烧了几次水。她整个人被初冬的夜风吹的都快冻僵了，两条腿更是冻麻了。但沐颜没有离开，也没有吵闹，只静静地盯着那扇房门。

终于，在第二天天都亮起来，大概有七点多的时候，随着一声近乎力竭的尖叫声，而后就是一阵“哇哇”的啼哭声。

“生了？”陆宝根原本到半夜就撑不住了，想着要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儿子这个念头撑着他，让他去房间拿了床被子裹在外面打盹。此时听到了啼哭声，一下子就惊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妈，是儿子么？”那一声啼哭让陆宝根整个人瞬间精神，双眼紧盯着门喊道。

“是儿子，是儿子！我有孙子了！”过了一会儿，王秋菊虽然有些疲惫，但语气中满是兴奋的声音响起，而后就见她抱着一个包裹着一床小被子还在哇哇啼哭的婴儿出来了，眼角眉梢俱是喜色。

“儿子！我有儿子了！好！好！好！”陆宝根兴奋地直拍手，那右手半个手掌的残缺拍着好像也不疼了。“走，娘，我们这就抱着到老屋去让他们看看，让他们好好看看！”陆宝根语气中全是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味道，好像生个儿子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沐颜沉默地看着只裹着一床小被子就被匆匆抱走的孩子。那被子还是两年前医院那时候一个好心的医生阿姨给她的，盖了两年都不太保暖了吧？

所以，在这初冬天，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这么抱出去，他们真的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爱孩子么？

“哎呦，不好，大出血了！”没等沐颜多想，房间里就传来了红姐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