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凡人,他一定是被迫站在了失败者的一方。”安利尼叹息。
“关键是代行者。”汉迪指出,“他离开了赞格威尔,而黎明之都玛朗代诺算上他也只有两名空境,我们只需抓住机会……”他作个手势。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丹尔菲恩也不例外。王座上,黑骑士似乎在思考,安利尼和齐格勒都报以关注。“真是怪事。代行者怎么会独自来到布列斯?”后者面带微笑,“没准他真是露西亚的代行者,也算是神民。大家都是自己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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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光辉议会代行者,康尼利维斯·辛德克·克莱斯特。”安利尼低沉地念出对方的真名。“在圣城,我聆听着此人的教诲长大。他既是神官,也是圣骑士。我参加过他主持的布道会,为圣剑杜兰达尔洗礼的仪式,还有净化邪祟……哪怕于在座的各位而言,他也是个危险人物。”
“此人需谨慎对待。”汉迪赞同。
“总得有所回应。”齐格勒的手指划过桌面。“别的不说,单就为了咱们无辜丧命异乡的勇士,也必须给他个教训。”
人们最终把目光投向高处。不死者领主将长剑横于膝上,灵魂之火与白骨剑刃相辉映。“很可能是陷阱。”他作出决定,“我会处理。”
“您亲自去,陛下?”齐格勒的笑容消失了。
“不。沉沦位面的战争拖得太久,该有点变化了。阿玛里斯和鲁斯文去布列斯帝国试探代行者,让帕琪尼斯接替他们。她对巫师更了解。”
“水银领主,她还活着?”汉迪十分意外,“不如让她去布列斯。”
“夜之民能在加瓦什重生,而帕琪尼斯……我认为她会一去不回。”不死者领主的意志显然不容更改。领主们再无其他事务奏报,于是拜恩的朝会告一段落。“怀特海德,派你的人把这棵树送走。”黑骑士吩咐。但他没教人送我走,丹尔菲恩心想。
“遵命,陛下。”汉迪带着苍之森领主的代表离开。他把丹尔菲恩留在宫殿,留给拜恩的亡灵皇帝。
终于到我了。伯爵心想。经历过这场漫长的游览,她已经明白了拜恩的待客之道。“伊士曼冰地伯爵丹尔菲恩·兰科斯特,受您的邀请而来,拜恩的皇帝陛下。”
黑骑士似乎才注意到她。“不是我的邀请。”
什么意思?“我收到了请柬,陛下。”
“那你收着吧。若有一天我们一败涂地,那就是你的罪证。”
“但如果结局相反,这便是兰科斯特的荣耀。”她鼓起勇气说。
“你要支持无名者?”
“我别无选择,陛下。”很快,丹尔菲恩出现在拜恩朝堂的事会传到王党的耳朵里。人们将意识到她是以冰地领主而非凡人的身份效忠的。到时候,王党会相信将她嫁出去非常关键,而特蕾西公爵也会认定女儿的无能。
都见鬼去。难道我还能拒绝邀请不成?王党冷眼旁观,而公爵的支援鞭长莫及。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你不是兰科斯特,你只是凡人公爵之女。”
“无所谓。我是冰地领的领主——起码在神秘之地外是这样。我和我的子民会忠诚于陛下,假如我真能结婚,我的后人也会。”
“假如?”
“我不要嫁给贵族。”丹尔菲恩无畏地开口,“有出身的丈夫——尤其是兰科斯特——会影响我的地位。我最小的哥哥加文也有冰地领的继承权,于是我杀了他。”谎言刺痛了她一下。但愿高高在上的神秘生物不会关心凡人贵族子女的死因。“兰科斯特家族长久以来统治着威尼华兹,但真正让我获得这座城市的,是十七年前活下来的本地人。拜恩人怎样崇拜你,陛下,威尼华兹人就怎么看待我。贝尔蒂的诺恩。他们认为我的降生救他们于烈火。倒影之城和威尼华兹是一体两面,你需要我。”
“你或你的尸体。”黑骑士指出。
丹尔菲恩差点忘了眼前的是个亡灵。该死,这群恶魔真是疯了,居然把一具尸体当作国王。丹尔菲恩对亡灵根本升不起任何好感,就像她对自己与生俱来的领主之位一样。“我可以立誓,陛下。”她退让了一步。但死亡还是免了。
“你当然可以。”不死者领主语带嘲弄。
接下来是讨价还价环节。但突然,蜡烛的反光在剑刃上闪烁,轻轻掠过她的眼睛。刹那之间,丹尔菲恩感受到它似乎跃跃欲试……她立刻明白了。
即便在家堡中与亡灵放对,或孤身前往威尼华兹时,丹尔菲恩也没有此刻惊慌。“不。”伯爵含混地叫道。他要杀我!为什么?“求你……不。”
亡灵根本不为所动。
死亡眨眼逼近。一文不值。她绝望地想。我在他眼里还不如那树人,好歹他是他的同胞。一个凡人,就算是冰地伯爵,不过也是个凡人。在拜恩,谁能改变他的意志呢?
答案是没有人。
我就要死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次邀请中丧命。我是冰地领主,我是公爵之女,我是你的客人。在威尼华兹,人们称我“贝尔蒂的诺恩”……
“陛下。”霍普跪在她身前,“丹尔菲恩大人帮助过无名者。我自己就是证据。看在同族,不,看在诸神的份上!请您饶恕她。伯爵大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黑骑士审视着他。“只要有足够的回报,人们可以做任何事。你的伯爵大人也不例外。若不是恰巧出生在灼影之年、没有特蕾西为她造声势,你以为她会来到威尼华兹?”
“或许不会罢。”霍普承认,“可是,无论她的到来有多少被迫的成分,卡玛瑞娅事件后,是丹尔菲恩大人对我施以援手,为我提供了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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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拜恩人无动于衷。丹尔菲恩听得懂他的暗示,但眼下她只想捂住对方的嘴。选择带来霍普而非安莎,她自然有所考量:冰地女巫不一定能救她的命,而霍普是无名者,在场的都是他的灵魂的同胞。事不可为时,她还能指望对方看在霍普的份上发发慈悲。这一招对汉迪·恩斯潘有效果,可这亡灵……
“是吗?看来你和冰地领人一样,对‘贝尔蒂的诺恩’深信不疑。”亡灵领主不再听他的求告,骨剑的锋刃立起,带来悚然气息,下一秒便要取走二人的性命。
“不不不……不是我!”丹尔菲恩尖叫,“不是我救了你啊,霍普。是那高塔信使!我不是……我只是……因为他救了你,我才帮你的。”眼泪汹涌而出。“我没想过成为冰地领的救世主,也没想帮助无名者。对不起。”
“我知道的,伯爵大人。”霍普低声道,“我们都知道。”她曾想过建立秘密结社做私军,以此来稳固地位。当时这倒霉牙医便是她的首要目标……“你对他动了心,是不是?人们都会崇拜拯救自己的人,丹尔菲恩大人,我也一样。”他勉强牵起笑容。“贝尔蒂的诺恩收留了无名者,愿意替我冒险……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丹尔菲恩吃了一惊。就为这个?她不明白。冰地领人对她的期望也好,给予霍普的帮助也罢,在她心里其实都一文不值。人们赋予她与生俱来的荣耀,除非急需时刻拿来用,否则都与枷锁无异。她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摆脱责任,想要回到霜叶堡,做无忧无虑的公主,做她理想中的冒险者。当然,这些话不会说出口,可……
即便如此,也有人愿意站出来,承认我的恩惠。丹尔菲恩的心以奇怪的节奏律动,在她的身体中生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原来这份责任也改变了她。丹尔菲恩接受了自己的姓氏,连带着接纳了背后的家族。猎魔战争时,她拒绝回到四叶领并为此而后悔……她后悔过、愤怒过、诅咒过命运,但没有回去。
冰地伯爵丹尔菲恩·兰科斯特。这是我的头衔,我要保住它。
“够了!”丹尔菲恩对牙医说,“别畏畏缩缩、哀求告饶,你太让我丢脸了。”她抬起头。“站在威尼华兹的土地上,我就是它法理上的主人。随你处置我吧,陛下。你找对人了。”
“我的确需要一个让威尼华兹俯首听命的人。”黑骑士的嗓音似有变化,但盔甲厚重,她也头脑不清。“或许是你,或许是其他人。无所谓。”
“我会做得更好。”丹尔菲恩向他发誓,“比任何人,比一具会说话的尸体都更好。”
“他们看着你,会想起你是贝尔蒂的诺恩。”
“我就是,陛下。”她回答,“拜恩是神民的国度,贝尔蒂的子民也是其中之一。”
“假如凡人以为你是为阻止暴乱而非终止恶魔的猎杀成为的领主……”
“那他们大错特错。我是您的人,陛下。他们也是。”
短暂的静默。我过关了吗?丹尔菲恩无从判断。她的所有预感在此刻都似是种期待,根本做不得准。我能活下来吗?看在诸神和贝尔蒂的份上……
“你不是拜恩的敌人,但你会阻碍我。”不死者平静地告知她,“这与我想不想杀你无关。”
“阻碍?”丹尔菲恩想知道。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黑骑士没有隐瞒,然而这计划比他对秩序联军犯下的罪行更为可怖。拜恩已箭在弦上,丹尔菲恩则人在船上……
“你很清楚,拜恩会是什么样的国家。”王座上的统治者告诉她,“再没有凡人王国和神秘支点的差别,拜恩的边界将永无止境,直到神民成为诺克斯的主宰。”
大家都疯了。她心想。早在得知灼影之年的事时,丹尔菲恩就认定。她不理解兰科斯特家族在大屠杀中扮演的角色,也难以接受象征秩序和公正的圣骑士团对待凡人的方式。她突然想起尤利尔。在霜叶堡的密室里,他质问她哥哥加文。你和你的死算什么?
“冰地领将忠于你,陛下。”她闭上眼睛。“可平民之于领主,凡人之于神秘生物,算是什么呢?”
这一刻,丹尔菲恩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是一个集体的过去与现在。”拜恩皇帝回答,“一部分。”
诸神在上,我还能指望些什么呢?丹尔菲恩跪在王座的阶梯下,骨剑的反光刺痛眼睛。“愿为你效劳,陛下。”
……
她恍惚着走出了王宫。
安莎和随从骑士都在圣门外迎接。见到丹尔菲恩,女仆长连忙从霍普手中接过腿软的伯爵,帮她站稳。眼看她似乎想提问,丹尔菲恩打断道:“别多问了。快走吧。”与黑骑士的谈话将是无人能触及的秘密,直到她完全启动计划的一天。诸神饶恕我。
自她踏上拜恩的领域时,就察觉人们的行为传递出种种信号:拜恩是神民的国度,而非一个新的神秘支点。神秘领域中约定俗成的规矩在这里不如黑骑士的一句话,领主们对他唯命是从。朝堂上,贵族中经常出现的结党营私的行为是不被容许的,所有人有种奇怪的平等:无论神秘度高低,大家都只能提提建议。
直至此刻,丹尔菲恩终于领悟了,倒影之城只属于黑骑士一个人。他用行动赢得了神民们无条件的支持,因此在他的带领下,拜恩帝国这辆兼具国家的庞大体量和结社的精巧结构的战车,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高效的方式运转起来,即将用铁血和战火摧毁前路上的全部阻碍,奔向他许诺给人民的新世界。
“大人?”
“没关系。”丹尔菲恩安慰。好歹我活下来了,并且还能活上很长一段时间。“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