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泽佩·布伦肯。”希塔里安告诉他,“我想萨斯贝·布伦肯大概是对庄园的事早有预料。”所以他才会派泽佩来见我,自己盯着维维奇庄园。“我早该想到的。”她感到十分懊恼。
“我们都对这些事不敏感。”塞尔苏斯安慰,“贵族耍的手段往往与雇佣兵不同,就算守夜人能维持秩序,也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里头可不是诡计那么简单!”
“多亏你回来得及时。”希塔里安庆幸。
“可不是我想到的。”守夜人队长叹息一声,“这是领主大人的吩咐。”
她陡然间感到一阵安定。“大人有何指示?”
“他先要我们借口巡逻出城,修补神秘之地的缺口,然而水银领主接过了任务,我们便得返程回来,直奔维维奇庄园镇压混乱,顺便查封矩梯。他似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那架矩梯。”塞尔苏斯忽然皱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领主大人的考虑。你瞧,要是早知道矩梯就在庄园,我们何必那么麻烦?又是出城,又是折返的。”
希塔里安想了想:“拜恩怎么会有私人矩梯?有人会搭建阵纹?”
塞尔苏斯愣了片刻。“该死,是妙手团!原来如此,我算知道里面怎么会有这老夜莺的事了。但他既然会建造矩梯,又干嘛派人去偷?”
“矩梯造价不菲。”她提醒,“需要商会支持。说到底,这帮人自诩贵族,其实不过是掌握大量财富的商人。结社的权力轮不到他们头上,更不可能染指拜恩的政策。这是贵族私建矩梯的根本原因。”
“但财富足以动摇人心。我看约利扎伯就是他们的棋子,守夜人中也有大把不听我指挥的走卒。”
不死者领主知晓这些内幕吗?希塔里安觉得自己知道答桉。在她来到拜恩前,国王便消失已久,不死者领主管理着拜恩和其他的领主,结社在他的意志下平稳运行,若说他对拜恩城内的种种势力团体一无所知,那着实不大可能。
“约利扎伯是水银领主的旧部。”希塔里安低声说,“我催眠过他。若说地位,他可比布伦肯家族有影响力。”
“在他被提拔前,上一任总管来自当地家族。”塞尔苏斯指出。看来他已不把我当小鬼看待。“这么说,妙手团和渡鸦团,贵族选择他们合作,也该有缘由。”
也许是夜莺。希塔里安心想。其他领主的夜莺。不死者领主知道他们在拜恩安插人手,但同为结社领主,他没有驱赶他们。领主的夜莺总好过秩序支点的夜莺。
若他将拜恩变成铜墙铁壁,或许其他领主根本不会进城了。他们也会顾忌他的势力。说到底,不死者领主来自加瓦什,拜恩人不喜欢死灵战士,连守夜人也不例外。他也在对其他人妥协,就像我最开始面对布伦肯。
提起领主,塞尔苏斯也想到某件事。“你最近还去那里,林戈特?”
“不,我很久没去了。审讯早就结束,用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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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可不希望你喜欢上那里。”
希塔里安困惑地微笑。“不会的,塞尔苏斯。”我只参与过审讯一名囚犯而已啊。
尽管这名囚犯极其特殊。结社对付特殊的叛徒时,给予的不是躯体上的惩罚,而是精神折磨,看上去没那么残酷。照实说,希塔里安不享受这个过程,却也不反感。当然,这些话她永远不会告诉塞尔苏斯和莉亚娜女士。
希塔里安收回思绪,拆信来读。结果只一眼,内容就让她心脏狂跳。“这封信哪来的?”
“在妙手团夜莺身上搜来的。渔夫派人去偷矩梯,那人还知道如何操纵阵纹。不过嘛,我瞧他们自有打算,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他们就要跑掉了。”
跑到拜恩城外?可悲的选择。死亡只会提早降临。“这渔夫真是个傻瓜。”希塔里安勉强说道,“依我看,真正的夜莺听到的消息,都比他搜集来的情报准确。”
“他太业余了。”塞尔苏斯同意,“我抓到他手下的两个小鬼,还是亲信,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竟打算借助矩梯逃到拜恩外去!真是多此一举,想死的话,找棵树就能办到啦。”
这话一点儿没错。别看城内乱象纷呈,气氛压抑,但毕竟是无名者能光明正大生存生活的安全区域,现如今离开拜恩,等待他们的只可能是猎手的火刑架。希塔里安摩挲着信纸:“不论如何,他们背叛了渔夫,还刚巧被你逮个正着。”
“被渔夫逮到,可不是送命那么简单。”守夜人队长漠不关心地说,“夜莺就该有夜莺的模样,结果这家伙非要他们把他当父亲。这下好了,一帮半大孩子,整日偷鸡摸狗,窃取机密,青铜齿轮教给他们的东西全给扔了个干净。”
参与叛乱,这些妙手团夜莺不论知道多少,都已是死罪。但提起他们,却让希塔里安有种罪恶感。如果没有莉亚娜女士,我和露丝又会怎样呢?拜恩的生活也没那么光鲜。也许我该感谢『忏悔录』。
但比起妙手团的去从,信纸上透露的信息更能牵扯她的思绪。若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鄙人愿奉还贵方之英杰,诚表我等之心意。眼下雾星陨落,天下澄明,我等困于生身世代,心向秩序,所求亦不过方寸喘息之地,未敢祸乱诸神之净土。此协议呈为圣人亲鉴,誓以古老诸神之见证,契约既成,不日我等将亲送贵客启程……』
不。希塔里安否认。拜恩根本没有什么“英杰”“贵客”,赛若玛早已成为地狱中人,就像被猎手俘虏的无名者,唯一的归宿是死亡,不然我该去审问他才是。他一定是死了。领主大人杀了他,为他无耻的背叛同族的行径。
这意味着妙手团的消息过了时。说到底,除了搭建矩梯,渔夫没其他能耐。想必他是打探到了错误的消息,把维维奇等家族拖入深渊。领主无疑乐意见此。说不准就是黑骑士主动将消息散播出去……
然而在心底里,希塔里安不敢相信会如此顺利。只有渔夫的情报,贝卢果会不会上当?还有布伦肯,商会,他们会因为没有确凿证据的风闻参与争夺矩梯吗?
答桉是明摆着的。
诸神保佑,她心想,没人是傻瓜,尤其是有钱的人。我了解这帮家伙,他们一定找到了什么。而且事关矩梯,意味着它是一条退路。眼下猎魔运动正盛,拜恩人又能逃去哪儿呢。这些贵族究竟找到了……
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领主大人在哪儿?”希塔里安问。
“问我?这我怎么……”忽然脚下传来剧震。希塔里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守夜人队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让她站稳。他似乎要说什么,但与震动同时传来的还有爆炸般的声响。她吓得尖叫出来。
塞尔苏斯没有喊叫。他把她拉倒,以身体掩护。无数器物跌落粉碎,桌椅和家具朝窗户滑去,最终七扭八歪地停在地毯边缘。巨响过后的几秒钟,希塔里安的耳朵仍充斥着嗡嗡的杂音。
“怎么回事!”她竭力喘息,“总部发生了……”
“不是总部。”守夜人队长撑起身,顺手将希塔里安拽起来。“是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