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法则巫师打断,“你不会说,连那凡人的事也没办好?”
“他不肯提供帮助,甚至要求我们告知圣骑士长的下落。我只好派人把他送回城堡,阁下。”
“把人送回去?”
“对方是当地领主,阁下。我们无权……”十字骑士低声回答,但紧接着花瓣一张。
巨响涌出园丁的植物:“你听不懂我的命令吗!”法则巫师语调高昂,口吻气急败坏。“卡加特·塔兰尼塔司不过是个凡人,唯一价值就是他的身份。把他扣在手底,你们的话便等同于他的命令,侦测站也不敢质疑……可你们竟把人放回去!放回去!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
“卑职深感歉意,阁下。”
“你的歉意就像放屁。哼,现在卡加特公开露了面,再去逮人估计会生事端了。但愿他死在路上。”
“可是,阁下,我们派了人护送领主大人。”
“……”
学徒很难忍住笑声,可想夏妮亚这种纯粹的学派巫师在修士的价值观前,唯有惨遭碰壁一途。很快可以预见,她将失去当地人的助力,沦为通缉令上不受欢迎的家伙。若来蒙斯腾出空来,寂静学派的爪牙更是休想再上街搜索,他获得了喘息之机。
或许也是我真正能够自由行动的时间。
他还是忍住了笑意。结局未定,还不知道是谁能笑到最后,尤利尔不想到时候回头嘲笑自己,更不想被别人——尤指夏妮亚和罗珊这些法则巫师——嘲笑。再说,他如今处境艰难,可比学派巫师们差远了。我该找间诊所才是。我干嘛回到这儿来?
学徒抬头打量四周。
后院空无人迹,只有杂草茂盛,遍地灰黄,周围街道沉寂无声。为城中爆发的战事所慑,人们纷纷紧闭房门,装聋作哑,更与不祥的幽灵公馆拉开距离,以免惹祸上身。他们的做法非常明智,也间接地帮了学徒的忙。
又或者,我该去找蒂卡波和妮慕。他边走出房间边想,我该帮助她们举行仪式,或者去向当地的露西亚教堂寻求庇护。后者是圣骑士长来蒙斯希望看到的,既不用担心学徒泄露秘密,也不会引起外交问题。甚至,我该去寻找“钢与火”的残党,阻止他们烧杀抢掠,肆意报复……我应该!说到底,这些事全都不是他来此地的初衷。不。不应该由我操心,不是吗?
尤利尔径直走进德拉·辛塞纳的房间。通灵者在地板上绘制的魂灵秘仪鲜明如旧,她的行李堆放在角落,散得不成样子。当时她是为找书,或者是某些研究资料,最终却翻出了一本通讯录。
他环顾四周,拾起地上的书本。学徒并非傻瓜,知道解决问题需要到产生问题的地方去根除,这些地方往往会有答桉。不过他时间不多,宁愿直接询问对方。“埃希女士?你在吗?”
阁楼传来一丝响动,尤利尔把这视为应答。但他忽然瞥见了书本封面,一阵难以遏制的好奇心顿时让他停下了所有动作。与此同时,阁楼的响动消失了,似乎只是风吹玻璃。尤利尔彻底丢掉了上楼一探的念头。
『灵魂职业的方向分析』
德拉·辛塞纳着。通灵者居然出版过一本神秘学着作!尤利尔下意识打开它——出版作品有什么不能看?补交书钱他也认了,就当买了一本——但他稍一翻动,从中掉出了许多信封。
其中有张盖着银白十字印的信封。
尤利尔捡起这些“书签”。信件共有六封,在看到标记的一瞬间,他几乎要当即拆开它们,但也是女神的标记,它在千钧一发之刻阻止了他。信件和书有很大区别。学徒回忆起上次私拆信件的后果,关于夜莺和修士……便没有揭开封口。
他开始观察它们。三封信来自同一地址,寄信人的笔迹都很陈旧,想必时年已久;一封信从莫尼安托罗斯来,但是封寄回信,由德拉主动发出,对方却未能接收,教会便将信寄了回来。说明写在了信件表面,并盖印为证。
另外两封信没有寄名,只有收件地址写着『德拉·辛塞纳』和『拓印者』。纸张材质区分了它们的发信地,前者崭新柔软,似乎在几天内便递到德拉手中,而后者是张手掌大小的蓝色信封,信息字迹潦草,彷佛出自某个才会写字的学徒之手。他捻了捻信纸,发现它不仅单薄易碎,封口处还有细小的颗粒状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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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尔把蓝信封凑到面前,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这似乎是劣质胶蜡的残余。可以想象,通灵者打开信封时,哪怕她非常小心,也不免粉碎了凝蜡。
这是谁的信?他心中首先升起一个疑团。它里面写了些什么?显然这是第二个。
破解它们迫在眉睫。尤利尔暂时放下探索魂灵秘仪和寻找幽灵的计划,转而拨开德拉的藏书:三本个人手记,一叠意义不明的画册,两本『遗迹符号鉴赏』上和下,一本魔文书写、颂扬未知神灵的赞美诗集『灵感之章』,以及两本故事书『倒吊塔女巫传记』、『寒地旧事』。
他首先拿起手记,轻轻抖动,一堆纸贴雪片似的飞出书页,上面全是德拉补注的内容。接着是专业书籍,里面夹着一页通讯录,种子标记着“帝国学院九十九周年共毕业生庆典·口袋讲座”的字样,并在后边划了个叉。尤利尔猜测她获得种子后尝试培植,但三色堇并没有盛开,很可能是种子的获取渠道存在问题,对方根本没想过联系她。
赞美诗集的封面加了锁,从厚度判断,里面没有夹东西。最后的故事书却与众不同,尤利尔倒出了许多陌生信件,一张蓝色信封,以及两张日程表。
他将它们一一拾起,观察表面。其中信件的类别不难区分,显然通灵者小姐保存信件时,只是按照内容的相关性夹在了书页中。据此判断,最初的几封信的内容或与灵魂职业密不可分。
但尤利尔在『倒吊塔女巫传记』中又找到一封蓝色信件,莫非她放错了?还是说这类信件的内容通过细化,合该放在不同的书籍里?尤利尔考虑着两本书的关系,手中展开了日程表。
这时,他发现了熟悉的名字。
『……星期第六天,玛格达来娜前往公馆,但未进入其中。』
『次日凌晨,察觉棕精灵的生存痕迹,证实其存在……』
『……已探明,玛格达来娜女士的住所失去人迹……』
余下的文字记录了些许琐事,但全部都与玛格达来娜有关。他终于确认这个名字指代的就是那位女巫,那位神圣光辉议会的荣誉枢机主教、大预言家、获得白之预言的竖琴座女巫。
“你调查过她的行踪。”尤利尔不禁低语,“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