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近来读了不少书,从前那些让她想不明白弄不清楚的事情,今时今日她好像都隐约理解了。
“留者赐籍,去者资遣之。”
流民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眼前的一日三餐,而是往后长远的生计。
朝廷若真想遣散幽州的流民,最优选是为这些流民颁发户籍分封土地遣往各州府,分而化之,才可将所有动乱消弭于无形。
可坏就坏在,如今皇权更迭朝中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想着如何自保。各地州府也都按兵不动盯着朝中一举一动,哪儿有余力肯多看这些流民一眼?
想通此节,芸娘无奈叹了口气,“罢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明日多开两个粥棚吧。”
“夫人心善。”
妍儿甚少出门,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把她忙坏了。嘴角一直含含糊糊念叨些什么,小手扒在车窗上,眼睛滴溜溜不停打量周围的一切。
芸娘莞尔一笑,抱起女儿,“小心磕着头,来,娘亲抱抱。”
“娘,打打,打打。”女儿指着车外不停重复。
“打什么?”她捏了捏女儿胖乎乎的小脸,不经意往外一瞥。谁知恰巧看到街边护院模样的壮汉正拿着手臂粗的棍子在捶打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臭要饭的,滚远点,别脏了我们铺子的门槛。”
“这位兄台误会了,我是来买药的,”被打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人可怜巴巴反驳,“我乃堂堂读书人,不是来讨饭的。”
一阵风仿佛都能吹倒的男人穿着小了两号的粗布衣襟,露出泛着紫黑的脚踝和满是污垢的手腕,仿佛大人强行穿了孩子衣物般显得荒唐可笑。
这副穷酸样子和他文质彬彬的谈吐实在违和,芸娘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徐进才上一世即使节衣缩食也要穿的光鲜亮丽的模样。
看来古人有言,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句话也不无道理。
“给他二两银子。”芸娘收回视线,不欲再看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