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爆发战火后,堺町的商人们终于敢放心大胆地把粮草装运上船,交由三好家指派的水手们运向摄津。但真到了沿岸的礁石滩,这些随船的商人们却还是慌了神——面前乱礁丛生、旋涡密布、波涛汹涌、海岸犬牙交错,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小兄弟,你们真的有把握吗?”商人们忍不住想船头站着的少年水手问道——他一身朴素的土灰衣裳,赤着脚,袖子和裤脚都被挽起,头发也绑在脑后——一副多年水贼的扮相。
“放心吧。”安宅冬康回首看向商人们,露出了一个温和而令人安心的微笑,“我们已经勘探过上百遍了,每一处水文都了如指掌。”
天文十二年(1543)年4月2日,由堺町发出的粮草经由海路登陆摄津,送入了三好家军中,三好家断粮之危立刻解除。本想坐等三好家断粮的木泽长政气得破口大骂,不得不主动进攻三好家的营地——因为他知道,眼下时间已经不站在他这一边了。随着京都的消息不断传来,很快摄津的豪族们和他自己的家臣都会知道——木泽长政已经被幕府将军和细川晴元指定为叛徒,那军心很快就要散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本可固守营盘、坐观木泽军因为流言而阵脚自乱的三好军没有选择防守,反倒是出动出营逆袭,迎头杀向了木泽军的队列。而木泽长政满心以为三好家会求稳防守,所以压根没有做好野战的准备,大量的战兵没有披甲,在开战前一刻仍然保持着行军队列,还在慢吞吞地开向三好家的营地……
天文十二年(1543)年4月2日下午,摄津国一库城外。
尾随而来的今川义元本想观摩一下三好长庆是如何指挥作战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战斗在他赶到前就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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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了三好长庆为何对于战斗是那么有底气,终于明白了那句“如果只需要打一仗就能解决问题,那对我而言就再简单不过了”蕴含着对自己军略的何等自信。
不到三个时辰,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三好军全灭了木泽军。
方圆十里的战场上,两万多的木泽联军,如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面还打着的马印,看不到一个还在抵抗的武士。刀剑、具足、靠旗、粮草被扔的满地都是,和士兵们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在血水中漂泊。投降的俘虏排成长龙,人数比三好家的全军加起来还多,但一个个却都已经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抬头都不敢,不敢直视三好家那蔚蓝如海的三阶钉拔纹。
三阶钉拔纹的海洋后,那个同样一身蓝衣蓝甲的青年正迎风而立,享受着随风送来的血腥味,和数千将士献上的欢呼声。忠诚的旗本为他献上一杯美酒,那一日他向木泽长政放出豪言,留待功成后再痛饮的美酒。三好长庆却没有喝,而是倒在身前的土地上,和将士们一同分享胜利的喜悦。
这仿佛是一场盛大的加冕礼,属于武家的加冕。
三好长庆——日本的副王。
但今川义元知道,三好长庆可能并不是真的在享受这一切,他依然在表演罢了,就像一个能剧的演员带着面具站在舞台上——模仿着古往今来无数得胜归来的武士,希望自己陶醉的表演可以让将士们满意,可以让他们对三好家更加忠诚。
“他可能会成为你一生的宿敌啊,承芳。”站在山丘上的太原雪斋感慨着三好长庆赏心悦目的军略,不由得对身旁的今川义元道,“记住他,记住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