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心底涌上一股渴望。那孩子……抬抬头吧……她想看看。
又很反感和恶心。这样的……下等人养大的孩子,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脉!
她都忍不住要吐出来了。她跟他的孩子长这样!她想尖叫,摔茶盏!
一瞬间,发抖的李静平息了下来,仿佛被人定住了全身。
因为花桐缓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在身上摸索着一个物件。
嗯,一个瓶子。
她小小的人儿啊,用她干净却简朴的,乌娘子熬了一天的时间才给她纳好的布鞋,上面还给她绣了一朵说不上名字的花儿,粉色的,增了些趣稚,踩在地板上。
发黄的小手啊,坚定无比地把瓶子放在桌上,才终于抬起头,用蒙着破布的小脸仰头望向那个她怯懦、后怕、期待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甚至还恨极了的母亲。
李静也静了下来。她就这样,用大眼睛,看着一模一样的眼睛,只不过,还小。
却,恍惚,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不敢述诸于口,因为她刚刚那一瞬间,很想看看破布下,她的模样。
像他?像她?
忍了忍,花桐轻柔地问:“谢夫人,像我这样的孩子,是母亲的污点吗?是不是就应该被抹杀?是不是就应该……成为一个无父无母,飘落天下的弃婴?”
李静无言。绿梅都有些心疼了。
“你……也无需言语。我大概,也猜到了。这一次,还生恩,仅此一次。至于这瓶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桌子上,那个粗鄙的陶瓶上。
“这里面是两颗保命丸,是我送给弟弟妹妹见面礼。就此别过,望时时珍重,一生不再相见。”她缓缓开口,然后走回去,牵着林浩南的手离开。
一走出大门,花桐的腿就软了下来,被林浩南抱住,然后蹲下来,把她背在后背。
行至家门,他的后背都湿透了。
每走一步,林浩南的心都沉重几分。原来,她是这么可怜的一个人……
比他还惨。
他有爹有娘,享受过快乐无忧的童年。
可,花桐没有。
亲娘还想抹杀掉她存在的一切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