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死了之后,村儿里就我一个匠人,我要走了,谁家结婚要做个柜子床架子,谁家屋子坏了漏了,谁去修嘛。”
“再说了,那时候娃儿还小,没得法子。”
“后来公社一没了,工分挣不到了,但日子也好起来了,家家户户有地,养猪,种粮食自个儿吃。”
“但那时候都老了,娃儿倒是长大了,读了书,去城里头念高中,在城里认识了个小伙儿。”
“婚是结了,娃儿也生下来了,那哪晓得女婿是个短命鬼,送货的路上死球了,就扔下个一岁不到的娃,可怜哟。”
小老头儿一边喝着酒一边感叹道。
“小丫头没了爸,我那闺女也要强得很,就要自己挣钱养孩子。”
“当妈的哪舍得就这么看着?就把那一岁都没到的丫头给接回村儿里带了,那丫头是我一手带到大的。”
小老头儿笑呵呵的说道,语气里满是自豪。
“不会走路的时候还消停,那一会走路,整个村儿里鸡飞狗跳的,哪像个女娃嘛。”
“还好养大了,出息了。”
“想不到这年纪大了,以前没赶上的好日子,老了享福了。”
小老头儿感叹着说道,他也算过了大半辈子,是真半截儿身子埋进土里去了的,也看透了。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个岔路口,往哪儿走都回不了头,谁晓得走到底是被上面的枝丫给遮住了还是晒到太阳了?”
“怎么样都是一辈子嘛。”
“说不定晒到太阳的,看着你这没被晒到太阳的,心里头也羡慕得紧。”
李安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就是一个人的一生,短暂得可怜的一生。
几句话就能讲完的一生。
正如一根小树,在森林里众多的树木之中并不起眼。
平平无奇的长大,又平平无奇的老去最后成一棵枯树。
被人所记得的,仅仅只是树干上有几个分支而已。
这些个分支,就是人这一生,到了那个阶段之后所选择的路。
等已经长出去了,长歪了,也变不了了。
也只有回头再看的时候,嘴里感叹一句,然后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