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指着一片大海,说:“我曾经见过它干涸和充盈。”
那么莉莉丝会点点头,认真回答:“是的,我见证了他的第一次涨潮。”
面对始祖的盛情邀请,阿比盖尔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想,作为吸血鬼有那么长的寿命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哪怕是曾经作为人类的劳伦斯,他也在漫长的时间中变成了一只怪物。
阿比盖尔看着那只吸血鬼曾经存在过的地方,不知为何内心却有些惆怅。她忍不住思考,假如自己是吸血鬼,是不是也会和那家伙一样。在所有认识自己的人离开,只留下一个墓碑后,孤独一人,在漫长的人生中发疯。
“是吗,那真是可惜。”莉莉丝淡淡地说。
微风拂来,带着夜色和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来自地上的劳伦斯先生,还有自己手上已经被做成人偶的格林小姐的。
莉莉丝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两只吸血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她指着那滩血肉道:“打扫干净。”
看着血肉从砖块中一点点地挖出来属实让人觉得有些生理厌恶,但是阿比盖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请问您还记得那株水晶玫瑰吗?”
始祖对着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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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人对自己的孩子说:“有些故事,生来就属于你自己。”
有的故事需要听众,有的故事则生来孤独。
她是莉莉丝,吸血鬼的始祖。
很多时候,她的故事必然和所谓的神明,或者更古老的传说有关。人们只能从这些口口相传的故事窥见的她漫长人生的冰山一角,却又不清楚故事的哪一部分枝丫和现实出现的偏差。
名为“莉莉丝”的故事主体脉络仍不得而知,也将永不为人知。但在那一瞬间,在那一片小小的碎裂之处,确实有人得以窥见几分轮廓,如见到几枝细芽探出。
于是有人恍然大悟:“世界上果然曾有过这样的故事。”
也恰如野玫瑰的确在无人之处盛放。
在第一个五百年,她见证了不同族群的繁荣和衰亡,逐渐意识到了世界将不会再把魔力慷慨地赋予众生,所有拥有魔力的种族终将衰微。
在第二个五百年,她作为吸血鬼的领导者和人类们签下了友好相处的条约,她作为吸血鬼律法的象征穿梭不同族群,宛如针线弥补着战争和偏见造成的伤疤。
她拥有不同种族、抱有相同理想的同伴,在很多个夜晚的月亮升起,太阳落下时,他们举杯畅饮。
在第三个五百年,她终究意识到自我的力量过于贫瘠,不同种族的忌惮和恐惧终究会变成疯狂的党同伐异和诛灭异族。
她在埋葬同伴的墓地中,一个人待了很久。
世界不再把魔力分享,而是将力量汇聚在土地中,灌入世界的灵脉。于是,她终究顺从了命运,或者说疲惫于变化的时间、亲友的逝去、难以预料的人心,独自一人走进了深山老林中。
但偶尔,她也会被无意闯入自己结界的少年惊醒。
“姐姐,虽然你说话很毒,但是你还很漂亮的。”小孩眨着眼睛说,“吸血鬼是不是真的和书里写的那样,被阳光照到就会化成灰烬。”
莉莉丝告诉他,她不会害怕阳光,吸血鬼始祖只会随着世界的变化衰微,但绝不会死去。
“那真好,可是一直活着也挺无聊的,你不会孤独吗?”
莉莉丝将自己的一点鲜血封在水晶中,玫瑰花递给男孩。
过多的力量只会招致不幸,所以给这孩子这点力量就可以。
和寿命过短、种族不同的人类待在一起很累,但她却又深爱着他们。
直到几天前,她意识到吸血鬼内部的暗潮涌动,年轻的吸血鬼们渴望着猎杀人类,渴望着畅饮他们的血。年轻人们高傲自己的种族,蔑视着人类,却又和他们一样,狂热于杀戮和死亡。他们心无怜悯,无悔无恨,争狠斗强。
甚至不惜猎杀同族,不惜暴露族群,不惜撕毁多年前祖先们签订的法则。
族群数量加起来不过三千的吸血鬼们,除了个别几个都无法抵抗阳光的“新生儿”,却又如此的傲慢——
这让她觉得作呕。
“听我说,孩子。”莉莉丝看向阿比盖尔,女孩的魔力很强,但对她而言也不过黑夜中微弱的荧光,“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的,包括我(Vampires),也包括你们(Wizard),但是魔法(Magic)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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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内部的叛乱在一个夜晚被彻底解决,领头的吸血鬼仓皇出逃海外,他的头颅在第二天被美洲的吸血鬼家族提着送到始祖莉莉丝的面前。其余的吸血鬼们,要不然被处刑,要不然被惩罚被吸干血液。
但这一切,已经和街头上的几人无关了。
天边灰铁色阴云浓厚,细雨如织,无声无息地洒落在这座历史与现代交织的城市中。雨珠轻盈地在古老的红砖墙上跳跃,又在宽阔的鹅卵石街道上汇聚成涓涓细流,闪烁着银色的微光。
小主,
行人们在这绵绵细雨中匆匆穿行,伞面五彩斑斓,像一朵朵移动的花朵,在灰蒙蒙的背景中显得格外鲜明。雨水沿着伞檐滑落,滴落在行人的鞋尖,发出轻柔而有节奏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马车辘辘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于伦敦雨天的悠扬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