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仿佛被丢入时间的荒野,四周一片虚空。
她最好的姐妹元仪,前年腊月落入宅中的荷花池中,时逢正月,冬天最冷的时日。
她落水时披风带子死死系在颈中,沾了水沉得如铁块一般。
令会水的元仪挣扎不动,天气太冷,院中下人极少,以致无人及时发现水中有人。
就这样,本来会水的元仪,溺死在池中。
虽称做池,那潭水又深又广,两人曾在池上小船中,听雨饮酒,畅谈未来。
人捞上来时,云之半疯。
她狂喊元仪的名字,抱着湿冷的身子,谁来拉都不松开,眼睁睁看着元仪半张眼睛,死不闭眼。
青白的脸上僵硬濡湿,嘴巴中有泥沙,那么狼狈与凄凉,怎么会是她的元仪?
她的元仪美丽爽朗,活力无限。
那根该死的披风带子,湿了水怎么都解不开,成了死扣,最后不得不用剪刀剪断。
她坐在地上,抱着元仪的身子,足有一个时辰,听不见看不见,茫然中被痛苦堵住了所有感官。
到许久许久之后,她忘了当日别的细节,只记得那种痛到窒息,想与元仪一同去了的强烈欲念。
她那一刻是着了魔了。
最后是思牧带着姐姐,带头跪下,身后跪着黑鸦鸦院中所有下人。
上百来号人静悄悄跪在荷花池边,一声声“母亲”将云之拉回现实。
她迷茫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们,喃喃说道,“把这个池子,给我填了”便晕倒。
她发起高热,仍然坚持主持元仪丧事。
如活死人般应付着来吊唁的人们。
丧事结束,她就倒下了。
府里虽人多,但如亲人一般的只有元仪。
那悲痛,如前些年失了牧之时一样。
她一个月内瘦成一把枯骨,足不出户,吓得思牧日夜守在母亲床边。
直到终于想通,活着的还要活下去。
她压着悲伤,挣扎着逼迫自己投入琐事中,逼自己吃饭睡觉。
为了纪念元仪,她把女儿的名字改为思仪。
其他的,交给时间吧。
伤痛是不会消失的,只是时间让它成了习惯。
她又想到,若此事放别的女子身上,最该安慰她,与之相守,支撑她精神的该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