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夏时节,御花园风景如画,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群芳吐艳。
若是哪位嫔妃来此乘凉消暑,带个冰鉴,再摆些冷水中浸过的瓜果,在小亭中独坐,便是一派“纱厨藤簟,玉人罗扇轻缣”的好光景。
只是,日头高照,真想乘凉的嫔妃早回殿内庇荫处歇息去了。如若谁装模作样地在御花园赏景,还作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不是文青病犯了,就是想故意惹人目光。
后苑没有这样的闲人,因此,偌大的御花园,除却在练劈叉的王贵人,便再无他人。
“主子,您都通过选秀了,怎么还练劈叉啊?”
站在一旁侍候的宫女秀蔗抱着一盆浸在冰水里的罗帕站在一旁,等王贵人额间微微见汗,她便轻轻用罗帕擦拭王贵人的额头,
“倘若老爷夫人知道,又该斥责主子钻研歪门邪道了!”
“你跟随我多年,我在宫里的事也只有你清楚。只要你别多嘴,老爷夫人又怎么会知道。”
王倩淡淡回了一句,又一个猛子扎下地面,做出一个完美的一字马。
秀蔗的眉毛很是特别,天生又粗又直,稍一做委屈的表情就变成了一个“囧”字:“可是劈叉虽是主子的特技,也不知道圣上爱不爱看啊!主子进宫是要得到圣上垂青、为家族带来荣誉的,又不是来修成杂耍艺人的......”
“想要晋升,并非只有一条路。今日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我便瞧见后苑众人大多斗志昂扬。我母家平庸,并无大功于社稷,若在此时与她们产生利益冲突,未必能得到好处。”
王倩伏在地面上,将腰又沉得低了一些,身体扭曲幅度之大,仿若柔软无骨,像是一条垂落在地上的白色丝带,
“但,光耀满门并非只有得到圣宠一条路。古有武后任命巾帼宰相,今有琉容华学识奇诡功于域外。只要我精于一道,安知不会得偿所愿。”
秀蔗知道自家主子从入宫前便性格执拗,下定决心要走的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好叹了口气,继续给王倩擦去额上汗珠。
秀蔗之前也不是没劝过,在她看来,主子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小姐从前在府邸便是这样,不喜官宦女子应学的琴棋书画,也不喜市井少女偏爱的歌舞戏乐,偏偏爱好钻研诸如珠算、律法、疾行、剧本杀这些男子都未必学得进去的东西,实在是令老爷和夫人头疼。
本来以为小姐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玩腻就会收心,没想到她怕不是奇技巧淫的天纵奇才,竟将这些爱好一一坚持下来,而其中坚持最久的,便属劈叉。
这任皇帝癫狂,说寻常选秀无趣,要看些新鲜东西。娴妃也纵着他,这才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选秀奇景。各家秀女都拿出绝技,来博出人头地之机。如不是这样,王倩恐怕入不了后苑,也不能靠劈叉得到贵人位份。
虽然许多老派宫人和臣子不理解皇帝的举措,但王倩觉得皇帝改良选秀章程一事甚好。否则,哪来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世人又怎会知道女子生命力之磅礴,远不止囿于闺阁琐碎呢?
虽然皇帝还没有施恩于王倩,但她相信,能如此筛选女子的皇帝,并非一个观念与常人无异的俗人。
有朝一日,她一定能用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绝活,来赢取皇帝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