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失仪,”珪如说道,“奴婢是想起那一日六公主吃醋,问奴婢说,为什么皇后娘娘对十三皇子那样好,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上许多?谁知道皇后娘娘正好听见,倒也不曾责怪公主,只是用过午膳,六公主午睡之时,皇后娘娘对六公主说,‘你十三弟可怜,从生下来,父皇就不在身边,家园被乱兵占领,还不到一岁,他母亲就悲惨地过世了,你像他这样大的时候,还有祯娘娘、敦娘娘两位母亲一同照顾你,还有你父皇的呵护,姑姑、嬷嬷、乳母、保母成群的人围着你,锦衣玉食地伺候着长大的,可是你十三弟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还生在兵祸之中,朝不保夕、缺衣少食的,如今母亲多疼他一些,也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六公主也懂事,便不说话了,还说以后也要一同多看顾着几个弟弟才是。”
“皇后娘娘会教导儿女,”唐简卉感慨着说道,“若是靳美人活到今日,知道她的儿子被皇后娘娘亲自抚养,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安的。”
“是啊。”珪如答应着。
“不过,姑姑方才的一席话,倒是让我想起了靳美人,”唐简卉问道,“当日本宫不在京中,不知道京中的情形,姑姑与靳美人一同在仁寿宫避祸,可知道靳美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当真是死在了渤海叛军的手中吗?”
“这……”珪如看着唐简卉身后的宫女太监,有些迟疑地说。
唐简卉看出了珪如眼中的顾虑,给一旁的淼萍使了一个眼色,淼萍便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去了两个皇子身边伺候。
“姑姑但说无妨。”
“是,”杨珪如凑到唐简卉的身边说道,“此事,奴婢也觉得万分奇怪,靳美人遇害之时,渤海叛军早就已经从京城撤离,虽然还有零星的叛军残留在京城与仁寿宫一带,尉迟老将军又火速从高氏的手中夺回了京城,到处都是尉迟氏的士兵,这些叛军忙着逃命还来不及,哪里敢趁机作乱、杀害嫔妃呢?”
“是啊, 本宫也觉得此事定有隐情,”唐简卉也思量着说道。
“高氏撤离之后,奴婢在仁寿宫侍奉之时,倒是见过许多尉迟氏的士兵,也时常听闻残留的渤海叛军在京城之中作乱,不过也是听闻而已,从高氏仓皇离京之后,奴婢再不曾在宫中、城中见过一个渤海叛军。再有……”珪如说着,看了唐简卉一眼。
“再有什么?”
“再有,当日靳美人是与她身边的两个年轻宫女——星絮、玉轮一同被掳走的,跟在靳美人身后的两个嬷嬷却逃了回来,”珪如说道,“奴婢后来听那两个嬷嬷说,掳走靳美人的那支骑兵,是从仁寿宫的正门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衣鹤衫进来的,当时奴婢就疑惑……”珪如说道。
“那时候,仁寿宫的正门是由何人看守?”唐简卉问道。
“是由尉迟氏的亲兵看守的,”珪如说道,“奴婢的疑惑就在此处,若此时果真是渤海叛军所为,为何会骑着高头大马从仁寿宫正门进来,竟然无一人阻拦、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又为何穿的是红衣褐衫?”
“红衣褐衫?”唐简卉想起她与元淮刚返回京城之时,尉迟氏的亲兵在朱雀大街上开道相迎,那些尉迟氏的亲兵穿的就是红衣褐衫。
“是啊,渤海叛军穿的都是青色衣袖、靛色衫式样的军装,即便是渤海叛军为了活命,换上了尉迟氏亲兵的衣裳,难道他们不先去逃命,反而拼上性命要来仁寿宫兴风作浪不成?”珪如说道。
唐简卉听着,也觉得其中多有古怪,疑点重重,不像是尉迟氏说的那般简单。
“娘娘,”二人正说着,漱络走了过来,对唐简卉说道,“陛下请您过去一同用午膳呢。”
“好,本宫这就过去,”唐简卉说着,让漱络去带上两个皇子,又对珪如说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先行一步,若是空闲,请姑姑常往金鸳阁去,与本宫说说话、解解闷吧。”
“是,奴婢遵命,恭送贵妃娘娘。”珪如恭恭敬敬地说道。
到了晚间,唐简卉侍奉元淮歇下,可是越想珪如白日里说的话,越觉得有些奇怪,也不能安枕,便起身,披着薄衫,坐在窗前出神。
“是啊,”唐简卉心中想道,“靳美人怎么可能是被渤海叛军玷辱而死?那个时候的渤海叛军忙着逃命还来不及,如何会做下这样罪无可恕的事、给自己招揽祸患呢?难道此事的真凶另有其人?故意将靳美人之死推到了渤海叛军的身上?当时的京城之内,只有尉迟氏的人马,除了他们,又会有谁呢?”
几日后,易峣全、柴朝义与罗延之率领的大军,在与赵王常佰、孟轻雷、姚广财、严僧恕、杨迢等人里应外合之下,大败渤海叛军,生擒了剩余的几个叛军将领,收复了河东道与河北道。
渤海叛军大败、大军即将要班师回朝的消息也传回了京城,京城上下没有人不欢欣鼓舞,只有一人忧心不已,担心渤海叛军战败,会牵连自身,那人便是尉迟贞。
尉迟贞想,趁着叛军还未曾回京,诸葛忆荪的人马不在京中,要想个法子,提前料理了心头之患才好。
于是,尉迟贞派人去联络文笏,准备让文笏唆使唐简卉,将诸葛忆荪联手扳倒才行。